經過兩天兩夜的火車,蕭楠終於踏上了家鄉的土地。火車站老舊的水泥牆,帶著點點黑斑,碎屑的廣告紙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一眼望出去,不算高的房子被濃濃的綠色包圍,彷彿置身於綠色的海洋。
深深的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肺部塵封的垃圾彷彿在這一刻被盡數吐去。
循著熟悉的那條道,來到唯一一個發車到家鄉所在的縣城的那個車站。這會兒也不是上學、節假日高峰期,很快就買到票,滾動發車的。等了大概半小時,大巴終於駛出車站。
不知道穿過了多少隧道,車子一下子從綠色穿進黑暗,一下又從黑暗轉成綠色。等蕭楠適應了瞳孔充滿綠色的時候,終於到站了。
到站也不出站,人直接拐個彎又進入大廳,然後從一個出口走出去,這裡停著一大排鄉村客運車。找準一輛車子,蕭楠直接上去找了一個位置直接坐下。
之後人陸陸續續坐滿,後面還有人想上來,旁邊一個拿著售票本的大媽,大聲吼道:“位置滿了,快出去,去路口等倒。”
來人“唉”了一聲,失望的調頭朝大媽口中的路口走去,後面還跟著一串相同情形的人。
對此,大家見怪不怪,不趕時間的人還可以坐下一班。不過農村的人都忙著回去幹活,捨不得花時間去等。
車子晃晃悠悠半天,越往山上去,植被覆蓋率越高,偶爾可以看見一兩幢漂亮的二層小樓掩映在重重綠色海洋中,堪稱生活在綠色氧吧中也不足為過。
蕭楠下車的大平鎮還不是終點站,這輛客運車所穿過的路線大概要經過5、6個鎮,而大平鎮正好在終點站的前一個鎮。
拖著大箱子,蕭楠直接在一條支路路口下了車。路口還有兩家小商鋪,啥都賣,米麵醬醋茶,餅幹零食,生活用品等等。
她隨便挑了幾樣東西,買了兩捆掛麵和一些必備調料,還特地拿了幾包□□紅燒牛肉麵,這東西,只要一碗開水隨便都能填飽肚子,特適合她這種剛回家不方便開火的人。
“師傅,上臥龍灣多少錢?”買好東西,蕭楠在門口順路叫住一輛摩托車。
“7塊。”
“7塊?比以前貴了哈。”蕭楠接過話茬,以前都是5塊的,不要小看小地方的物價,兩塊錢都快能買半把面條了,那種農家自制的。
那黑臉大叔趕緊解釋:“妹兒,不是我們貴,是最近油價漲了,沒辦法。”語氣特無奈,也是,車價一漲,那些村民就更捨不得坐了。
最終蕭楠還是決定坐他的車,這人長得老實,看著安全。不是她吹牛,在這小地方,人長得嫩,看著又飛叉叉的摩托車司機,一般生意都不太好。你問為啥?還能為啥,看著沒安全感唄。
把行李箱綁在後車架上,蕭楠跨坐在師傅後面的位置,並用手緊緊扶著後車架。
“坐好了?走嘞!”
摩托車穿梭在崇山峻嶺裡,彎彎曲曲的水泥路像一條銀蛇,蜿蜒在青山綠水間。大城市裡的高溫,在這一刻完全被拋在九霄雲外。
“喲,這不是小楠嗎?咋個這時候回來啦?”馬路盡頭一家小二樓底下,一個正在洗衣服的婦女敞著大嗓門問道。
這婦女蕭楠知道,按輩分喊,她該喊她三嬸,出了五服的。蕭楠一邊遞了10塊錢給師傅,一邊和她打招呼,“是三嬸啊,大中午洗衣服呢。”
“是啊,趁中午有空,把那些猴崽子的衣服洗了,不然明天都沒換的嘍。”
春三嬸笑呵呵的瞧著蕭楠,餘光瞥向正找錢的摩托師傅,見那師傅只找了三塊錢,一臉不贊同,“喲,建明吶,都是熟人,你怎麼收這閨女7塊哩,不都是5塊咯嘛。按輩分來,她還喊你一聲哥呢。你怎麼好意思收7塊?”
說完,從人家手裡直接撕出一張五塊的塞進蕭楠手裡,同時又將她手裡的三塊遞還給這個叫建明的黑臉男人。
那男人的臉直接垮下來,他生平最怕遇到這種霸道的婦女,偏偏這人還認識,“三娘,沒辦法吶,油價漲了,你們這臥龍灣又全是陡坡,燒油著哩。”
“去去去,少騙我了,什麼漲不漲的,我只知道我們路又沒變長,漲啥子漲!”
黑臉男人:“……唉唉唉,好吧。”
說不過,不敢搶,只好灰溜溜的走了。那速度,簡直比來時快三倍,彷彿後面有狗追似的。
全程蕭楠目瞪口呆的看著春三嬸的表演,末了,似乎還嫌劇情不夠完整,她拍拍蕭楠的肩膀,“學著點,就欺負你們這些眼生的妹兒。”
“嗯嗯。”除了狂點頭,蕭楠不知道自己還需要擺出什麼表情。是該學著點了,跑了幾年的銷售,結果戰鬥力還不如一個農村大媽。
和春三嬸道別,沿著一條水泥鋪就而成的羊腸小道往山裡面走去。
蕭楠所在村子的住家人戶主要聚集在幾座山峰交界處的凹陷處,結合獨特的地理優勢,與之融為一體。其中一峰形似沉睡的龍頭,其身子從村子中間穿插而過,因此被稱為臥龍灣。零星有幾家散戶分散在尾部,蕭楠家正好也在其中。幾百年來,除了一座山峰發生輕微山體滑坡之外,基本無甚大事。
遠遠看見一座青石打底、木頭組建的二層小樓屹立在竹林深處,每次看見,都讓蕭楠不得不感嘆一句“山南山北竹嬋娟,翠湧青圍別有天”。
因為久無人住,水泥小路並沒有通到家門口,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碎屑的鵝暖石鋪成的小路,雜草將路面大面積遮擋住,顯得有幾分蕭條,缺少人煙氣。
蕭楠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掏出手中握得濡濕的鑰匙嘗試著開啟鎖,鎖已經生鏽,花了老半天功夫,終於“吱呀”一聲,推開而來。
視線所過之處,老舊的傢俱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堂屋中間,上面搭著黑褐色的舊床單遮擋灰塵,一切如同記憶中那般,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來不及感慨太多,蕭楠從記憶中抽離思維,找出以前在家幹活穿的舊衣服,挽起袖子就開始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