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方菲的意料，在她將劉小梅拉進來，沉痛地告訴她噩耗的時候，劉小梅並沒有歇斯底裡地嚎哭，而是極其冷靜。
甚至，她的第一句話仍舊是調侃的語氣。
“菲菲，我早就說當軍嫂這事吃力不討好。這才一個月，你看我都瘦了四五斤了。哎，李航估計是看出來我後悔了，所以主動騰出了位置，讓我去追求王校長呢！”
方菲坐在沙發上，含著淚，緊緊地抱著劉小梅，說不出來一句話。
“哎，菲菲，你哭啥啊！本來我不想哭的，你這一哭，我不哭，顯得多對不起李航啊……李航啊！……”
劉小梅終於還是哭了出來，哭得昏天黑地，將鼻涕和眼淚都蹭到了方菲的身上。
王珂聽到動靜，走了過來，同方菲對了一下眼神，嘴唇立刻抿得緊緊的，雙手抱胸，呆呆地依靠在門邊。
號角的哀鳴聲他再熟悉不過。雖然是和平年代，依然有同志為守衛祖國而默默無名地犧牲。尤其是從事他這份職業的，甚至犧牲了還得保密，家人親朋也不能告訴。
王珂靜靜地看著一臉哀慟卻又沉靜非常的方菲。那一次如果不是這位姑娘，自己恐怕也早就成了這島上一不知名的黃土了吧。
陸守時那時雖然認出他是並肩作戰的同志，卻不知道他就是王偉國的兒子。而自己的父母，恐怕到死也不曉得遠方的兒子就埋在他們身邊。
李航犧牲的訊息還沒有傳過來，方菲卻已經知道了，很顯然，告訴她的人，是陸守時。
窗外的雨已經停了，王珂收起了眼中的深情和落寞，下樓去喊了王夢上來，自己則消失在晨光熹微中。
王夢代替方菲，摟抱著劉小梅。方菲換了身衣服後，做了簡單的早餐。雖然大家都沒胃口，方菲卻逼著劉小梅吃下了兩碗粥。
天漸漸大亮，劉小梅在王夢的陪伴下回去梳洗了一番，然後下樓上班。
並沒有專門的人來通知這個噩耗，李航的父母也沒有過來。一整個上午，大家都沉浸在濃濃的哀傷中。
下班的時候，方菲囑咐王夢陪著劉小梅，自己給陸守時辦公室打了一個電話。是沈參謀長接的，聽了方菲的話，他怔了幾秒鐘，大喜過望，居然老淚縱橫了。
半小時後，胡明明陪著李鐵頭夫妻拎著一堆東西過來了。方菲不忍心去看親人抱頭痛哭的場景，待在辦公室沒有回家。
沈佳因為中午孩子不回家吃飯，就申請值班了。她看到方菲呆呆地坐在辦公室，就回去給她煮了一碗麵。
面很好吃，方菲卻食不知味。在沈佳的監視下，她勉強吃了幾口。
“方醫生，你是最明白事理的人，怎麼比小梅還看不開？”沈佳著急了。“從醫的人本來生死都得看淡。何況李航同志死得其所，重於泰山。”
方菲深深撥出一口濁氣，沉重地點了點頭。對啊，前世在大醫院，每天都有人因為各種病痛而離開。她當時只是覺得很無力，卻沒有像現在這般哀慟。
難道僅僅是因為李航是劉小梅的丈夫嗎？不，那是因為李航是為國捐軀，死得偉大。他的生命雖然短暫，卻已經不虛此生了。
哎，在特定的環境中，人的心態和認知還真是不一樣。
方菲此前還覺得那回拼了命地去救周學兵的腿，不過是自己醫生的職責所在。現在才發覺，因為他們是保家衛國的軍人，而讓自己的這份平凡的職業也更加的神聖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