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機淡定的坐在之前夜傾城前來拜見時的那棵菩提樹下,耳邊滿是不遠處廝殺的聲音,他卻沒有什麼反應。
手裡不緊不慢的握著佛珠,嘴裡依舊是那句句枯燥有深奧的佛經。菩提樹下沒有什麼落葉,因為素來有人打掃,所以這一片的地上都是乾乾淨淨的。
“師父!”玄癲玄痴從外面跑了出來,沒有之前乖巧的模樣。
他們手裡提著劍,劍上還有一直往下流的鮮血。他們不過十三四歲,卻一臉沉穩,可畢竟只是十三四歲的孩子,怎麼能抵擋得住闕國士兵的圍攻?
緣機淡漠的看著兩人身上的傷口,有深有淺,但都割破了肉,被割破的碎肉隨著鮮血流了下來,兩人卻沒有什麼痛苦的表情,而是看著緣機,似乎在催促他走,趕快離開。
事實上他們也那麼說了:“劉殷叛國,竟然將玥城大半的百姓都換成了闕國計程車兵,想來應該是早有預謀。如今吳箋將軍帶兵已經前往闕國大軍的軍營,一時間根本沒有什麼外援,更何況……”
“更何況吳箋將軍他們此去還說不定能不能回來。”緣機的語氣沒有變化,像是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玄痴玄癲只能默默的點頭。
緣機嘆了一聲,像是惋惜又一個英雄的消失,又像是在為這場戰爭之中的亡魂哀悼。
雖說如此,他依舊不緊不慢的道:“說來,我竟不知我的徒弟竟會如此功夫。出家人不殺生,看來你們兩個並不是出家人,也不是我的徒弟。”
緣機的話讓兩人一愣,玄痴最是激靈,連忙道:“弟子依舊是師父的徒弟,也不是故意破的戒,但闕國士兵卻要屠城!弟子們不得犯戒,更何況我們二人是專門保護師父安危的,若是師父有什麼意外……”
“那吳箋將軍應該會怪罪你們的吧。”緣機會意的道,眼裡滿是悲憫:“想來她是認錯人了,當年她來找我時,便有些魔障了,沒想到兩年多過去了,她依舊認為我就是她要找的人。”
他淡淡的笑了笑,平淡的說:“就算我是,想來我已經記不起往事前塵,要是記起來,以吳箋將軍與我說的那一番她對穆施主的所做所為,想來也不會原諒她的。且入了佛門,那些往事也應該忘記。她這般作為,倒是太過執著了,執念太深。”
玄癲聽不下去,怎麼說他們的主子都是吳箋,在他們眼裡吳箋待緣機並不差,甚至小心翼翼。這兩年來,一直讓他們二人好好保護緣機,沒想到到頭來竟然聽見緣機這種不痛不癢的話,一時氣憤,也不管身上的傷,大步走上前一步,怒氣衝衝的道:“怎麼說她也是為你著想,難道這有錯嗎?”
緣機看了一眼滿臉怒氣的玄癲,疏離又客氣的回答:“施主說的有理,但緣機不過一個無名小僧,實在無法笑納吳箋將軍的這一番真心。”
玄痴玄癲自兩年多前為了更好的保護緣機,便扮成小和尚,拜入緣機門下。那是寺廟還很繁華,但隨著闕國越來越明顯的挑畔,玥城之中的人因著戰亂死的死,走的走。好在他們行事小心,並沒有露出什麼破綻,一直隱藏至今,若不是闕國士兵屠城的話,他們也不可能暴露。
現在緣機用那麼疏離的語氣對他們說話,看來是已經不承認他們是他弟子的身份了。
說實話,緣機對他們二人不差,就算寺廟破敗了,他依舊一人獨自上山採藥,用採來的藥與玥城之中人交換糧食。每每得到糧食,都是以他們兩人先吃。
任惱任怨,不得不說,緣機是一個好師父。
兩人心中升起一番失落,但隨著廟外的廝殺聲越來越近之後,兩人的臉色都變了。
玄癲也不與他較真了,而是焦急的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將軍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求救的飛鴿我已經放出,相信不久之後吳巖將軍便會率軍前來支援!你快逃,我們為你拖住追兵!”
玄痴也忍住心裡的痛苦,提著劍,不顧身上的傷,就要往廟外跑去。他們職責是保護緣機,那便要做好有一天用命來保護的覺悟!
作為“鐮”的成員,當不愧與吳巖將軍的培養,當對得起吳箋將軍的提拔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