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公子走路還有些許踉蹌,走路的速度很慢。在他終於腿軟的時候,蘇大人冷靜地伸手靠近一步,挽著他的胳膊,攙扶著出去了。
他的副手過來把已定案的卷宗密封好,嘴裡還嘟囔道:“方才蘇大人出去的時候,給皇衛出示了一下令牌,嚇得我不敢進來。”
“難道現在除了宮門外,裡面進出也要令牌嗎。”劉大人疑惑道,“早上還不用呢。”“不用不用,我直接就進來了。”副手把膠貼上去,“不然我的令牌還在殿裡,現下便回不來了。”
“許是大人忘了吧。”劉大人很快將這件事情拋在腦後。
——
一直到蘇硯快把今日的事務處理完,蘇閱的耳廓始終紅得彷彿要滴血。
他坐在蘇硯身邊不遠不近的距離,耷拉著腦袋,一副沒精打採的樣子。
他是無權進入省務殿的,因此周圍的一切都不能隨意觸碰。一開始安靜地坐在一個沒有擺放任何東西的桌子後面,盯著桌面的紋路發呆。
後來蘇硯多看了這邊幾眼,像哄小孩兒似的,給他筆墨紙硯,讓他自己畫著玩。
周圍是來來往往的官員,也沒把他畫的當一回事。
一個年輕的收錄官第一次從他旁邊經過的時候,看到他在描繪省務殿偏殿上那幅丹青,初有輪廓。
沒過一會兒再次經過,那張紙上除了顏色只有墨色之外,簡直是一張完美的臨摹。
要知道他往返兩次其實沒隔多長時間,在極短的時間裡,他不僅快畫完了,甚至有些留白和筆力運用得比原畫更加出彩。
但他們都沒見過這位公子,也只知道這位公子之前跟蘇大人去偏殿一次而已。
“他對於自己喜歡的畫都是過目不忘。”蘇硯的聲音從他們背後響起。
她已經忙完了,負手而立。
當年在皇城,蘇閱的琴棋書畫造詣之深,令其他人望塵莫及。
就連陛下也收藏了幾幅蘇閱的畫,都是蘇閱當年外出遊學採風時,有感而發。
收錄官猜測兩位一定是關系親密的人,討好些總歸是沒有錯的:“公子有此等才華,不如來省務殿繪制輿圖,總比在教樂司的地位要高些,俸祿也足些。”
蘇閱停下筆望過來,平靜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希冀。
蘇硯薄唇輕啟:“他不用。”
那一點小小的光芒很快熄滅了,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苦笑。
收錄官察覺到兩人之間的關系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和諧,閉上嘴巴離開。走之前還最後看了一眼蘇閱手裡的畫,眸中有些惋惜。
“走吧。”蘇硯已經在等他了。
蘇閱把桌上的筆墨紙硯擺放整齊,小指下面沾了不少墨漬,用紙擦拭幹淨。
他們走出宮門,老錢睡在馬車上,旁邊是巡邏的皇衛,一副悠哉愜意的樣子,看到兩位主人出來了,才伸了個懶腰坐直身體。
蘇閱先一步上去,蘇硯緊隨其後。
還沒登上馬車,從宮外的方向沖過來一匹快馬,馬背上的人穿著令丞司的官服,遠遠地看到蘇硯,一邊高高舉起令牌一邊揚鞭。
有令丞司的令牌,沒有人阻攔。
他快靠近蘇硯時提前下馬,一個翻滾趴在地上,剛好跪在了蘇硯腳邊,雙手舉起密信。
“浀城急信,司長大人親啟。”
引路人一路踏著泥濘而來,身上沾滿了黃土,跪下來的時候像是失去了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膝蓋咚的一聲實打實地落地。
蘇硯面色凝重了幾分,兩人走到宮牆之下談話。
蘇閱坐在馬車上,拉起竹絲簾,從一小方車窗觀察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