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一瞬失控彷彿是錯覺。
連川面無表情地合門,將舒明菡擋在門外,聲音凜冽如冰:“不需要。”
離開母親後,連海意外地很乖。
他按照在家裡吃飯的習慣,把飯添在盤子上,用勺子壓平整,劃成等大的十六小格,一格一格地往嘴裡送,細瘦纖長的小腿在桌下輕晃。
飯後,連川安排弟弟洗漱,將他安置在臥室裡,又在客廳另鋪了張床鋪,留給自己睡。
在舒明菡十年如一日的努力,和巨大的經濟投入之下,連海的病症已經輕了很多。
至少他不會像小時候那樣,一邊尖叫一邊用頭撞牆,一整晚不停地開關家裡的燈,舒明菡一不在身邊,就用被單、毛線甚至是膠帶,把自己一圈圈地包裹起來。
連川理解為什麼舒明菡非要讓他來照顧弟弟不可。
她以為連川嫌棄弟弟,想讓連川看看連海現在的樣子。
——但他和父母之間的問題,從來不是出在小海身上。
睡前,連川望一眼弟弟恬靜的睡容,輕輕合攏臥室的門。
他回到客廳,將在沙發底下躲了一晚上的祝祺喊出來:
“小慫貓,不怕啦,來睡覺。”
祝祺探頭探腦地從沙發底下鑽出來。
柔軟大床變成了簡陋地鋪,祝祺毫不嫌棄,如常走至連川枕邊,用爪子拍軟床墊,舒舒服服地趴下。
連川也鑽進被窩裡。
在他手中,是舒明菡帶來的相簿。
“來,金寶。”他將相簿立在小貓面前,一頁頁翻開。
相簿中,有花鳥,有光影,有柳稍平白攪擾本來無波的水面。
他不愧是知名攝影師的兒子,對於自然景物的捕捉細膩入微。看似尋常的事物,在他鏡頭下都別有意趣。
又翻幾頁,竟有幾張人像。
拍攝人像時,連川大失水準,心慌,手搖,光影混亂,構圖亂七八糟,人像模糊不清。
但祝祺還是認出來,這是自己。
大一那年,剛入學的祝祺。
那時,祝祺剛從小山村,來到沿海的a省。
她不會打扮,在大學仍穿著高中的墨綠色校服,胸前高中校名的印花,被水洗得斑駁脫落,整日紮著學生氣十足的馬尾,土得十分醒目。
她的本科室友大喵,一名奇跡暖暖重氪玩家,非說她底子好,邀請她用自己的護膚品,教她打理頭發,在網上淘物美價廉的衣服。
託室友大喵的福,她只土了短短的一個學期。
連川竟然拍過她剛入學時的樣子。
更讓祝祺吃驚的是——
大一上學期,她和連川根本就不認識。
連川察覺到金寶走神,敲了敲她的腦袋,嚴肅地說:“寶,你認真看,這是你媽媽。”
祝祺:“……”
不,這是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