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喬漸漸、漸漸地承認這個事實:
賀冬走了,不告而別。
說沒感覺太虛偽,說悲痛欲絕又太沉重。
就和他們的關系一樣,微妙而脆弱,隨時可能斷掉。
賀冬不在的日子裡,黎喬就跟尋常日子一樣過,藥店家裡兩邊跑,研究藥劑之餘,也會去找沈寧寧和蓋婭交流一下感情。
黎喬幾乎沒怎麼在蓋婭和沈寧寧面前提過賀冬,她又慣會掩飾自己,所以她們也不知道黎喬這段時間複雜的心緒。
蓋婭沒提過賀冬,倒是沈寧寧後來拐彎抹角地打探過幾回,都被黎喬含混了過去。沈寧寧看出黎喬不想提,漸漸地也不再問了。
也不是黎喬非要瞞著她們,只是她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彙來形容他們之間的關系。
萍水相逢太淺,相知相許太濃。
也直到這時候黎喬才發覺,她其實對他一無所知,他是什麼來歷,他平時都在幹些什麼,她通通不知道。
就連一個名字,大概都不是真的。
所以他一旦抽身而去,她便什麼都找不到、留不住。
在茫茫星海中尋一個人,比海底撈針還難。
或許他們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局,所以才在情最濃時,都默契地沒談過以後。
後來的時間裡,黎喬其實很少想起賀冬,藥劑填滿了她所有的空白。
如果非要說,對於最後沒能夠拿到賀冬許諾的其他藥劑的藥方,黎喬還是有點遺憾的。
但想到他們最後鬧得這般不愉快,似乎也情有可原。
這天下午,黎喬正趴在藥店櫃臺裡放空,忽然門簾響動,她以為是客人來了坐正身體,結果進來的是桑德。
桑德在沒輪到的日子裡鮮少來藥店,黎喬左手托腮,跟他開玩笑:“喲,稀客啊。”
“去去去,”桑德好氣又好笑,“我來取一批貨。”
黎喬不關心這個,隨意做了個“請自便”的手勢,而桑德也不在乎她的憊懶,顧自往庫房去了,經過黎喬的時候將三兩花裡胡哨的東西放到櫃臺上:
“聽說這段時間這個挺火的,不過我不愛吃這類甜膩膩的,給你了。”
桑德等幾個師兄師姐把黎喬當做小妹妹照顧,遇到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會給她帶一份。
黎喬早就習慣了,笑著和遠去的桑德道謝,只是目光落在那東西上的時候凝固住了。
花花綠綠的包裝上畫著一隻簡筆畫小熊,旁邊四個大字“熊熊曲奇”刺得黎喬眼睛生疼。
桑德沒注意到黎喬的異常,聞聲也只是隨意地跟她揮了揮手。等到他回來的時候,他剛好注意到黎喬正盯著那曲奇發呆。
桑德走近她,自然而然地說:“怎麼?不喜歡,還是捨不得吃?”
“害,我有朋友有門路,拿到這個要不了多少錢。你要是喜歡,我下回再給你買就是了。”
黎喬似乎是如夢初醒,抬起頭來看他:“啊,也沒有不喜歡。”
“跟丟了魂一樣,”桑德咕囔一聲,剛準備離開,卻忽然想起來什麼,折回來問黎喬,“如果說有可能,我是說如果,你願意在其他邊陲星系的任何一個星球安家,還是去中央星系闖一闖?”
“什麼有的沒的,”黎喬笑罵一聲,剛想讓他別開玩笑了,卻在看見他面色的時候止了聲,頓了幾秒才問,“你這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桑德來來往往認識的人多,又因為瑞恩大師的面子,各處都吃得開一點。
他這般姿態,看起來不像是隨口一說。
桑德撓了撓頭:“也不算什麼風聲吧,不保真不保真。”
他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我是聽說,上頭有意要讓我們南柯星上的人全部搬遷到其他星球去。”
“像我們這種有南柯星戶籍的,上頭大概會給兩個選擇:要麼去邊陲星系的其他星球,上頭會給一筆安家費,要麼給一個去中央星系的機會,不過選後者的話,那安家費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