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想把格禮扯開。
可手臂上忽然一陣輕松,鬱聲在巨大的力量失衡之下,如同脆弱的葦草搖晃,差點撞到地板上——
在剛剛的那一刻,格禮松開了手。
格禮的最後一個眼神被呼嘯的大風遮住,被四散的前額短發遮住,被他泛白的指尖遮住,鬱聲沒有聽到他的任何呼救聲。甚至於更遠處的聲音,都比他的呼吸與心跳明顯,他的結局是,和陌生的同僚一起被裹挾在異形潮裡行走。——其實鬱聲根本沒有注意到他離開的任何細節,她的心髒跳的很快,但只是因為自己剛才差點就失去了遊戲的資格。
他就這樣跌落到了深淵裡。
而她看著自己的手臂,在靠近靜脈的面板上,白色面板縮小成一個點,繼而轉換成刺痛的紅痕。只擔憂著自己的任務。
至於更多的問題。
格禮在那一瞬間,是想放開她,還是失手放開了自己?
鬱聲無意探究。
她神色沒有任何改變,假裝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10,對著後面兩位倖存者說:“他剛剛沒抓穩,摔下去了。”
兩個人和這位調查隊的隊員都並不熟悉。風行多看了鬱聲一眼,並沒有多說任何話。她一直都是這樣,始終保持沉默。
瓦達最後公式化地回複了一句。
“哦,真可惜。”
鬱聲也回複,“真可惜。”
沒有時間給她們懷念。
腳下的地板,很快就發出了嘎吱嘎吱的響聲。異形正在沖撞著地板,皸裂的痕跡慢慢佔領了鬱聲的腳底,鬱聲再也顧不上其他,用力往前跑,連衣服都來不及整理。
她餘光看著來往的異形潮,巨型生物皮毛的顏色夾雜在一起,以猛烈的力道往前沖,但凡是出現在它們面前的生物,都會被無情地攪碎。
比起生物,鬱聲更想把它們稱之為一群機器,沒有任何思想,只知道向著伊甸園狂奔的機器。
等到一天結束,太陽徹底落下的時候,異形潮才停止。
鬱聲坐在一片水池旁邊,喘著氣,望著遠去的異形潮,腦海裡忽然不自覺地想起那隻手,那隻指節分明的手用力地抓著自己,骨頭和經絡都格外突出,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只要放開,只要不被選擇,就會失去生命。
那一刻,他的生命完全屬於另一個人。
鬱聲想起來,格禮是她在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為了自己利益,而主動殺死的人類。不是為了結束別人的痛苦,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是無意間誤傷。
情況遠遠沒到那麼危急的時候。就算格禮活下來,也不會對鬱聲産生太多威脅。
…
可鬱聲還是放手了。
隱約的光線,重疊的人影,在鬱聲眼前閃過,很快又流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