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陸,老陸你怎麼樣?”
意識瀕臨潰散之際,他聽到很多人在喊自己,又緩緩地喘過一口氣來:“還、好。”
許慎的語氣並沒有因為叫回他而鬆快半分:“別的我不問你了,陳博士呢,他怎麼辦?”
躺著的姿勢讓陸宗停口中不斷嗆出血來,但他一時半會兒實在沒有坐起來的力氣,只能含著一嗓子的血模模糊糊地道:“他得陪我,我離不開他。”
“……”
“記得把艽艽喊回來,江子車,就留下。”
許慎聲音暗啞:“我們都走了,你和他怎麼辦?”
陸宗停勉強笑了笑:“我們在一起,總有辦法的。”
冰柱碎裂的聲音響起,暗門被開啟,陸宗停掐斷了多維儀的通訊,他已經攢足了力氣,很快便從軟墊上爬起,從出口跑了出去。
“他跑了!”
“他打傷了洛橙小姐,追上他!”
“他一定就是陸上校,不能放他走!”
陸宗停竭力在自己身後造冰給他們設定障礙,但他現下的狀態,造不出體積和硬度都十分可觀的冰柱,也沒辦法和那麼多亡命之徒肉搏,還是逃跑為上。
他試著透過多維儀聯系陳泊秋和江子車,但或許是因為許慎那邊已經開始在拆除通訊裝置,覆蓋到艦船底部通道的訊號已經非常微弱,總是無法接通,他就給他們發了密信,讓他們進入房間的暗室,他能找到他們。
他雖然不擅長海戰,但對恆星艦算是極其熟悉,他迅速在腦海裡架構出路線圖,怎樣才能陸陸續續甩掉身後追上來的人,把他們繞進死衚衕,又能跑到陳泊秋的艙室,他必須一邊跑一邊想清楚。
他開始往上層的暗道跑,那裡的訊號會穩定一些,通訊打不了,密信還是可以傳出去的。
他從底層暗道跑到第三層的時候,多維儀終於捕捉到了通訊訊號,密信送出去後,江子車的通訊很快就打了進來。
陸宗停竭力造了一堵冰牆擋在自己身後,才敢略微放慢腳步接通。
“上校,是我,江子車,”江子車聲音有些喘,“溫艦長離開的時候就把我們轉移到暗室了,你那邊怎麼樣?”
對於陸宗停為什麼沒讓陳泊秋跟著溫艦長一起撤離的原因,江子車絲毫沒有追究,他認為他和陸宗停的想法是一致的。雖然離開和留下對陳泊秋來說都很艱難,他都有可能扛不住,但作為他的半個主治醫生,江子車可以明確的一個結果就是:和溫艦長一起撤離,陸宗停不在身邊,被動物本能佔據理性的陳泊秋捕捉不到伴侶氣息,情緒和身體都無法被其他任何東西安撫,壓根沒辦法生下孩子,甚至會導致一屍兩命。
留下來,至少還有好的結果可以拼一拼。
“我在去找你們的路上.......”腥甜的血液隨著失常的心跳湧至喉嚨口,陸宗停勉強嚥下,身體跟著一陣發冷,“很快就到......泊秋怎麼樣?”
陸宗停話音剛落,就聽到了陳泊秋一聲嘶啞的痛吟。
他不大喊得出來,聲音很微弱,斷斷續續地夾雜著喘咳聲,卻聽得出極為痛苦。
陸宗停心髒一顫,冷汗就跟著一層一層地往外冒:“他怎麼了?不會是……”
“冷靜些上校,目前還沒有,但是胎兒動得厲害,有些腹痛漏血,這也的確是臨産徵兆,”江子車遲疑幾秒,道,“如果沒辦法讓他在安靜的環境裡休養,估計也就這兩天就發動了。”
“他醒著嗎?”陸宗停聲音發抖。
“疼太久了,人有些糊塗了,一直問我你去哪了,什麼時候回來。”江子車嘆道。
陸宗停深深吸了口氣,有些哽咽:“我知道了。”
“你要跟他說話嗎?”
陸宗停聽著身後的動靜越來越大,而他自己身上卻沒什麼力氣,半跪在地上試了幾次都沒能起身,一用力胸口就針紮似的疼,只能啞聲道:“不說了,我得.......趕路呢。溫艦長給你們配武器了吧?”
“博士有手術刀,我有槍。”
“好。”
江子車追問道:“上校,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這間暗室在你來之前能保證博士的安全嗎?”
“可以,”陸宗停說著,頂著強烈的眩暈和脫力感,扶著牆慢慢起身,“我到時候應該從4號或者5號暗門去找你們,我有可能說不了話,那樣我會敲三下門,第三下和第二下的間隔會很長。你們等我過去,我帶你們去破碎荒野。”
他切斷通訊,在耳鳴聲中聽到了冰柱碎裂的聲音,沒過幾秒就有人從他身後撲了過來,他側身躲開,那人重重倒地,他顧不上檢視,也沒時間糾纏,從人身上跨過去之後就繼續往前跑。
他也沒有發現,有隻黑色的蝴蝶落在他的身上,翅膀幾乎沾滿了他身上的血,然後又從容地往前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