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貞口中低聲的呢喃變成了清晰的話語。“皇子在你身後呢。”乳母閉著眼睛答道,“是,我這就過去照顧他。”
“皇子還要那個荊玉鯉魚。”婉貞說道。“我不能給他。”乳母堅決說道。
“對,不能給他。”婉貞平淡的說,“可是為什麼不能給他?”
“會被人發現的。”“發現什麼?”“香,鯉魚有香。”“什麼香?”“奶香。”
婉貞頓時明白過來。原來大皇子之所以去抓兩樣東西,是因為這兩樣東西上都有奶香。“為什麼會有奶香呢?”“皇後娘娘說…”
正在這時,外面想起一陣吵鬧。乳母頓時被驚醒過來,滿臉迷惑。婉貞正聽到關鍵,見乳母醒了不由得心有不甘。正想再嘗試時,乳母卻彷彿意識到什麼,連聲說道,“想必皇子該醒了,我要去看一看皇子了。”說著不顧婉貞的神色轉身離開了。
婉貞知道再次嘗試也未必成功,所以也沒攔著,心中卻思量著乳母最後所說的皇後娘娘,難道是皇後娘娘致使的?是啊,雖說皇後娘娘一向穩重妥帖,但也是個在意地位的。
如果皇後始終生不出嫡子,那麼大皇子便是最有可能被立為太子的,想必皇後是因為這一點才想早早斷了大皇子的路。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做皇帝呢?
次日,婉貞還想繼續找來宮人問話時,卻發現所有與此事可能有關的丫頭太監都被打發到行宮去了,就連德貴妃身邊侍候的宮人都被換了一批,理由是護主不力。婉貞長嘆了一口氣,終究是自己打草驚蛇了。
無奈之下,為了確定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婉貞決定求見皇後。皇後倒是很大方的接見了婉貞,不過是瞧在太後的面子上。
“奴婢今日來求見皇後娘娘,是有一件事想對娘娘說。”婉貞不卑不亢的說道。皇後一臉優雅的笑,“婉貞姑娘深得太後歡心,就連我都比不了。有什麼事盡管說就好,我會盡量讓太後滿意。”
皇後的言外之意是婉貞不過仗著太後的面子,而自己亦是給太後面子而已。婉貞卻並不在意,笑笑道,“太後疼愛大皇子,日日都要問幾句方才放心。所以奴婢每日都去皇子所看看大皇子。可今天去瞧大皇子的時候,大皇子卻不肯接近乳母,彷彿是覺得乳母身上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髒東西。”
婉貞假意打著嘴巴,“哎呀,奴婢真是說錯了。娘娘禦下嚴謹,宮裡哪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呢。”皇後頓時惱怒起來,“婉貞,你到底想說什麼?”婉貞嘴角扯動,“奴婢見識淺薄,不過就是想問問皇後,您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皇後的眼神微微向左,右手不自覺的抓緊了桌角,嘴上卻是毫不在意的口氣,“混賬,本宮怎麼知道這等瑣事。”婉貞把皇後慌張的神色舉動都收在眼裡,心中已經確定是皇後所做無疑。於是也不再說話,翩然告退。
婉貞走後,皇後回身拉住身後一位老婦的手。“雲棲姑姑,這個丫頭留不得了。”雲棲是皇後的母家選進宮的陪嫁,足智多謀。此刻,她安慰著自己從小看到大的皇後,告訴她,不要急,她會想辦法解決。
瞧著婉貞回來,杜箴言湊上前去,“貞兒,你回來了?太後剛才還唸叨你呢。怎麼,你臉色不好?”婉貞也不知道為什麼杜箴言近日以來越來越喜歡纏著自己,只是這時不時的關心讓自己受寵若驚。
杜箴言悄悄從懷裡拿出一個白地飄花玉扣,小小的玉扣上幾縷翠色如白雲漂浮,卻十分通透。“貞兒,你瞧,你喜不喜歡?”婉貞望著杜箴言真誠的眼神,心中流淌過一絲不忍。“還好。不過瞧著很貴的樣子。”
杜箴言聽見婉貞說還好,已是十分歡喜。“你喜歡就好。不貴,我攢了幾個月而已。”婉貞聽見這話,更加不忍心拒絕。婉貞小心翼翼的接過玉扣,瞧著杜箴言開心的神情,不由得會心一笑。
“我先替你儲存著,來日你若有了喜愛之人,我就把這個轉交給她。”杜箴言聽見這話先是面色一凝,是啊,如婉貞這樣可愛明媚的女子怎麼會喜歡自己這樣的一個小太監呢。於是,按捺住心中所有的酸楚,化作面上如舊的笑容。
婉貞從杜箴言眼神中明顯能看出他對自己的喜歡,可是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自己不能因為同情便勉強自己。雖然不知道書中的萬貞兒當初與杜箴言有怎樣的關系,但是到自己這裡,就只能是好朋友而已。
話已至此,兩個人都頗覺得尷尬,到底是婉貞先說累了要歇歇,這才先走了。住處,婉容正坐在榻上替婉貞繡著一塊手帕。因為婉貞喜歡明媚的海棠,所以手帕上已是一個大致的花形。
“貞兒姐你回來啦!你瞧,好不好看?”雖然婉容成了自己的隨侍丫頭,但婉貞總捨不得讓她做什麼活計,只是每日叫她隨心所欲的玩。
“好看,你開心就好。”婉貞疲憊的笑笑,然後躺在榻上安安穩穩的睡了一覺。晚上起來時,已不見婉容,身邊卻留了一碗尚且溫熱的羹湯。婉貞心中一暖。縱然自己跨越了時代,可人心的溫度卻從來都是暖的。
輕啟朱唇喝過幾口,瞧著夕陽已是漸漸沒影兒,連忙梳洗好準備去侍候太後的晚膳。剛進正殿,就看見一個小太監跪在地上跟太後一字一句的回話。
“太後娘娘,本月的賬務的確有些糾紛。奴才們不敢擅自做主,還請太後垂憐,派個姑姑過去指點一二。”
孫太後抬頭一瞧,便隨手指道,“正好婉貞你來了。趕緊過去瞧瞧怎麼回事,別讓他們在我面前,慪得我吃不下飯去。”婉貞點頭答應著,領著小太監一同去內侍局。
內侍局的賬目出了很大的漏洞,婉貞忙了許久才理清。直到夜色黑沉,宮門下鑰的時候 ,婉貞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在通往慈寧宮的路上踽踽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