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佑人,一夜我都沒有遇見一個醉酒少女,饑渴少婦什麼的。沉沉的眼睛,讓我更加無精打採。去廁所洗了一把冷水臉,迷糊地看著鏡子裡面長發飄逸的我,頓時覺得有些醜陋。
既然老天要讓我今晚禁慾,我也只能順從天意。——因為我沒有那個實力,也沒有那個膽量跟天作對。如果我有錢的話,肯定會天天燒高香拜它,祈求它保佑我活久一點。
只是久一點,再久一點,向天再借五百年,這得燒多少香?可惜我連燒高香的前提要求都滿足不了,錢啊!我什麼時候才能擁有你,你什麼時候才會認識我啊!
值得慶辛的是,一晚都如往常一樣太平,新義安沒有來襲,也沒有什麼酒鬼耍大刀。我洗了一把臉提前下班了。深秋的淩晨異常寒冷,濃霧依舊彌漫,周邊的早餐店開始營業。我緊了緊外套,快步向基地走去。但是寒風迷霧沒有看出我弱不禁風的身體,還是毫不留情地向我襲來。
穿過如冰峰的重重迷霧,尋找迷宮的出口,終於回到了基地。微弱的燈光下,沒有讓霧氣侵蝕這間小小的鐵棚。——我現在的家,它更像一個收容所,積聚了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各路人馬。
門外的水龍頭還在滴答,我過去擰了一下,無濟於事,最終放棄。
虎哥在修理他的鬍渣,那意味著,他今天會去看他母親。
他母親是個瞎子,住在敬老院裡面,他自己跟著我們一群吃飽思淫慾的家夥滾床單。他的最大夢想就是能上位,買個房子,取個媳婦,跟他老媽同住。
我從跟著虎哥開始,他就一直嘮叨‘上位,賺錢,娶媳婦’。時間久了,他也嘮叨煩了。或許,這就是他毫無怨言的咒語。
其他人都還在被窩裡面做夢,虎哥總是在大夥還在沉睡之中,不知道的情況去看他母親。他不想讓人渣們知道他是個孝子,他想努力的樹立老大的威信。其實呢?我們都知道了,但是他的‘威信’並沒有因此而減小。
這貨是如此的怪癖,他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永遠沒有一個老大樣。但他還是努力去裝出一副霸氣十足的樣子,掩蓋自己的弱處。
他最近迷戀上了敬老院的一個義工,叫小敏,我見過幾次。小姑娘長得挺清秀的,還是在校大學生,就是比馬六兒都內向。
虎哥每次去看見人家,都會把小敏給看得不好意思,小姑娘就紅著臉低著頭,一個勁的給老人們削蘋果。虎哥想感謝一下,找個地方請小姑娘吃頓飯,每次虎哥剛開口,小姑娘就說還有事先走。
這也難怪,像虎哥長得就是一副混混樣,除了他娘,誰一看就避而遠之。況且他每次看見小敏那個樣,張大嘴傻笑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傻子也會看上花姑娘。
這貨還一個勁的吹自己是什麼公司的高管,我是他的助手,為了加大虎哥這個身份的那麼點真實性,我還不時把僅僅學過的那麼幾個英語單詞拿出來顯擺一下。虎哥便反過來誇獎我:“我助手,美國留學回來的。”惹得其他老太婆一陣羨慕。
虎哥照著一塊碎掉一半的鏡子,邊弄著鬍渣,邊說:“狗子,你媽媽的,昨晚怎麼樣?”他在一步一步實行自己的理想和計劃。
而我呢?無力地倒在一張還沒發黴的床單上,病態地著:“報告領導,一切正常。”
虎哥踢了一下我吊在床沿的腳,說:“你媽媽的,別跟死豬一樣,快去買早餐。”他扔過來50塊。
我抓起錢,看著虎哥把自己弄得白麵書生的樣子,但是威信從來沒有對我減少。我半裝糊塗的問:“虎哥,打扮這麼漂亮,打算去相親?”
那貨便順其自然的敷衍:“嗯,有點事。”而我對於這句話是羨慕的,因為我連找一個敷衍他們的託詞都沒有。
“小敏答應了?要不要我這個助手跟隨?”我嘿嘿地笑著。
虎哥踹我一腳:“哪來這麼多廢話,快去買早飯。”他又回過頭看鏡子裡面的自己,在有限的鏡面上,看清臉部的每一個輪廓,確保沒有一點瑕疵。
而我這只蒙著眼睛的烏鴉,又闖入那個久久不能散去的迷霧之中,不過這次我有目標了。我們早餐一般是吃包子,賣包子的老頭比較勤快,很早就起來擺攤。他膝下無子女,天生克妻命。
老頭的勤快來源於,虎哥的意見‘希望你在我們買包子時,已經擺攤了。’而虎哥的意見來源於,老頭的包子確實做得不錯,即實惠又便宜。
很多時候啊,錯誤永遠在自己身上,特別跟女人在一起時,能準確的反映出來。
我在迷霧中穿梭,尋找著那家包子鋪,老頭一直聽從了虎哥的意見,很早就起來擺攤。他的攤位四面通風,四個蒸籠加一個爐灶組成的。
老頭像是一直在期待著我,從我在霧氣中若隱若現的身影,他就一直看著我。直到我走近,對他說,來50塊錢的包子時,他那種期盼的眼神才回過神來。
他直接將裝好包子的塑膠袋遞給我,我驚異的看著他:“什麼時候的了?“
老頭說:“我敢賣你們過期的嗎?剛出爐的,裝好了就等你們拿了,今早一過,你們以後連過期的都沒得吃。”
我拿了一個嘗鮮,含糊著問:“為啥?”
他捶了捶陀著的背,咳嗽了幾聲,但並沒有把凜風中的霧氣吹散。反而咳出一些白氣,混入其中:“人老了,這身子骨越來越不行了,想幹也幹不動,只可惜沒人繼承我這個老字號。”
“你可以找一個人,把手藝傳給他呀。”我給他提議,其實是我們不知不覺間離不開這個味了。
他笑著,但是笑容卻被霧氣遮蓋了,只有我這麼近距離專心看才能看清,遠一點就看不清了:“沒用的,現在哪個年輕人愛學這個,再說,現在年輕人都不愛吃老頭做的東西,以前我做八籠還不夠,現在做四籠,有時還剩。”
我再無心給他規劃手藝的去向,我不懂現在的包子潮流。就算是我們即將面臨遣散,我也沒想過要學做包子,賣包子為生,因為那樣活著更加的孤單,更加的沒意思。
他忙碌的身影隔著淡薄的霧氣在我眼前晃悠,時不時咳嗽幾下,時不時捶幾下背。我有些於心不忍:“有病就去看吧。”
他說:“醫生只能看病,不能看命。”我還能再說些什麼呢?我很難理解他一個人孤苦伶仃,攢那麼多錢幹嘛?
或許人就是這麼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