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就在附近房間挨著走廊的窗臺上找到一把鑰匙,很多年前活動室的鑰匙也是這麼隨便地放在這裡,畢竟裡頭也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按時鎖門基本也就能起到防塵的作用。
然而畢竟過去這麼多年了,期間從沒有人回廢棄的福利院打掃過,白縈開啟門的一瞬間,灰塵撲面而來。白縈被嗆了一下,下意識轉身,結果便撞進雲則懷裡。
雲則抬手按住他的後腦,將人按在自己懷中,等到灰塵散去了,才松開人,低下頭仔細看他眼尾泛紅的眼睛:“灰塵掉眼睛裡了嗎?”
白縈搖搖頭:“只是被 嗆到了。”
雲則有些可惜。
小時候如果灰塵掉進眼睛,白縈也不敢去揉,怕把灰塵揉進眼睛裡,只會眼淚汪汪地去找老師,雲則來了以後就去找雲則。雲則會捧著他的臉,湊近後輕輕地吹。
小縈會可憐巴巴地用眼神問他:吹掉了嗎?
雲則會回以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但白縈還是害怕,總覺得那顆灰塵還在眼睛裡,於是一整天都會變得很乖,直到第二天感覺眼睛真的沒事了,才會變得活潑一些。
兩個小孩這樣做只會顯得可愛,可如果成年人這麼做,大抵有些曖昧了。
雲則放開白縈,白縈掉頭就跑進活動室裡。被改成雜貨間的小活動室中有許多架子,以前架子上總是擺著許多紙箱和籃子,裡面裝著各種各樣的雜物,不過現在架子空空,大多東西都在福利院關停時搬走了,但還是留下了一些東西。
做遊戲時鋪在地板上的墊子,掉到架子底下氣快漏完的小皮球,發條卡住已經不能用的八音盒,舉起來放在眼睛前仍能看見繽紛色彩的萬花筒……白縈在雜貨間裡快樂地搜尋起來,像是在挖掘被時光砂礫掩埋的寶藏。
雲則看著他,卻想起來一段很遙遠,他甚至有些懷疑是否真實的記憶。
那是一個夏日的午後,樹上的知了叫個不停,太陽格外毒辣,把樹葉都曬得打卷。喜歡曬太陽的白縈這個季節也不曬了,和其他孩子一樣總是躲在陰涼處。
好在福利院的建築很有水平,冬天沒有那麼冷,夏天也要比其他地方清涼,雖然院裡沒有空調,但靠著電風扇,夏日倒也沒有太難熬。
福利院裡最涼快的地方,大概就是每層樓走廊盡頭基本被充作雜貨間的房間。雲則那天遍尋白縈不見,就想著白縈會不會躲到了雜貨間裡。
前往雜貨間的路上,雲則和兩個老師剛好路過,兩位老師正在閑聊。雲則那隻沒有壞掉的耳朵動了動,聽見了老師們的對話。
“我前兩天好像在院裡看到一條蛇,但是一轉眼那條蛇又不見了。”
“不可能吧,雖然我們這裡是在郊區,離山也近,但從沒聽說過有蛇爬進來啊。”
“也許是我看錯了吧……那條蛇倒也不嚇人,特小一條,全身都是白色的,一點花色都沒有。”
“你肯定看錯了,白蛇可罕見了,哪能隨隨便便見著。”
老師們的聲音漸漸遠去,雲則當時沒放在心上,一心想要找到白縈。
然而當他找到鑰匙,開啟從裡頭鎖上的雜貨間後,卻在角落裡看到了一條把自己浸在一碗水裡的小小白蛇。
福利院每個孩子都有屬於自己的碗。
那是小縈的小碗。
福利院的舊址離市區太遠,為了不要回得太晚,太陽還沒下山二人就動身返程。雲家在市中心,返程的路上雲則帶白縈去花鳥市場買了一盆開得正好的月季,一盆也就百來塊錢,白縈惴惴不安。
這禮物會不會太廉價了?
雲則說他和父母住在一起,自從他被找回後,雲家父母就不太放心他一個人住,讓他在成家前和爸爸媽媽住在一塊兒。雲則理解父母失而複得後心底的不安,從沒有過異議,而且他們都是性格開明,十分尊重彼此的人,雖然住在一起,卻從沒有一些人家孩子長大和父母之間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