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子已經掛不下衣服了,白縈的濕衣服在邊上排隊。小蛇做完這些後沒了力氣,身子一蜷,躺在幹草堆上不動了。
蛇沒有眼瞼,路長鈞還是過了好一會兒才知道白縈睡著了。
他又挪了挪身子,擋住吹向白縈的風。路長鈞低頭點開手機,依舊沒有訊號,而外頭雨聲聽不出小下來的跡象。山洞地勢較高,不用擔心雨水流進來,但可以想象,外面的地上一定積水橫流。
這樣的天氣救援隊是沒法展開搜救的。
路長鈞焦急地等待雨勢轉小的時刻。
一個接一個電話從文祥山打了出去。
接到路長鈞的求救電話後,劇組亂成一團,他們還來不及詢問更詳細的情況,電話就因為失去訊號結束通話,之後再也沒有接通。唯一知道的,就是白縈和路長鈞半路遭遇泥石流,和車一起墜下山路,路長鈞打電話的時候兩個人都活著。
但傾盆暴雨,深山野林,又沒有訊號,在找到二人以前,時間多過去一秒二人就多一分危險。
劇組找遍了能找的關系。
楊導給自己在省裡工作的朋友打電話,程姐聯絡了附近鎮上的公安局。謝瑾和譚銘這會兒也顧不上前嫌,各顯神通。
謝家在謝瑾父親一輩便不再從政,但與政界仍有不少往來,譚銘母親是省級電視臺臺長,正廳級幹部。關繫有時候比金錢更好用,他們很快便調來了救援隊,然而天氣過於惡劣,現在根本沒有進山搜救的條件。
一劇組人連帶救援隊焦急等待,然而直到得到訊息的秦眷書和路家人帶著另外的救援組趕來,雨勢也未見轉小。
自然在此刻公平地無視了人世間的權力與金錢。
白縈和路長鈞上午九點出的事,眼見著時間來到下午三點。
烏雲壓境,天黑得彷彿進入深夜,層雲中時不時湧現幾道電光。忽然間,上空出現迥異於閃電的光亮。
同時出現的,還有像是將風和雨一併攪碎的聲音。
地面上的人身披雨衣,雨水順著臉龐流下,頭發被狂風吹得亂七八糟,但藉著護目鏡,他們還是看清了空中盤旋的事物,有人驚呼:“怎麼會有直升機?!”
這種天氣,哪個不要命的敢開直升機?!
正在開直升機的鐘繾心想,他是真的不要命了。
然而柳清章冷冷一句“起飛”,他就得認命地坐到駕駛座上。鐘繾自考出直升機駕駛員執照以來,從沒經歷過如此驚險的飛行,他甚至很懷疑古今中外,世界上有沒有第二個人和他一樣硬扛著特大暴雨起飛。
鐘繾是會開飛機,但不代表他有王牌飛行員的水準。
他都做好了墜機的準備,然而強勁的風、暴烈的雨彷彿皆不存在,一股無形的力量在與自然的偉力抗衡,將一切阻攔在外。明明在輕松地飛行,鐘繾的額角卻不自覺流下冷汗,這是他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大妖的力量。
甚至這還是末法時代,妖的力量被集體腰斬再腰斬的結果,無法想象曾經的妖是何等強大,難怪世間所有有幸供奉一隻大妖的家族,都將大妖視為神明,不敢有半分悖逆之心。
做到這一切的妖,正靜靜坐在他的身後,合著雙目。
柳清章在尋找白縈。
暴雨同樣影響了他對白縈氣息的追蹤,橫流的泥水,摧折的草木,太多雜亂的氣息在影響他的判斷。
素來心如止水的大妖心中起了波瀾,柳清章難得感到煩躁,尤其是傳來的訊息說白縈很可能受了傷,每想到這一點,暴戾的情緒便難以抑制。
忽然間,柳清章睜開雙目。
“保持盤旋。”柳清章說道。
鐘繾應聲,柳清章沒再說話。鐘繾突然感覺不太對勁,猛地回頭,只見直升機內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柳清章蹤影。
在說出那句話後,大妖便來到地上。
他穿著一件厚重風衣,衣服與頭發都不被風吹動,雨水也在將要落到他身上的時候被蒸幹,柳清章周身有著一個看不到的結界。下一秒這一切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漆黑巨蟒,蟒身長達二十餘米,連已滅絕的泰坦巨蟒都無法與其相較,它落在地上,一切草木皆被壓垮,地上留下一道深痕。
巨蟒以一種可怕的速度在山林間穿行。
所有擋在眼前的阻礙都會被沖垮,再尖銳的碎石也無法在鱗片上留下一星半點的劃痕。柳清章找到了被白縈二人扔下的麵包車,他們走後不久,這輛車真的爆炸了,火焰很快就被暴雨澆滅,只留下一地殘骸。
柳清章聞到了極其細微的血腥味。
巨蟒幽綠色的豎瞳已成一條危險的細縫。順著空氣中微弱的氣息,巨蟒一頭遊往一個方向。
而在兩個半小時前,白縈已然悠悠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