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 章 蛇危!
沒有人注意到鐘家父子是何時退場的。
這個家族的人, 如同他們悠久的歷史與那些無從驗證的傳承一樣神秘莫測,彷彿始終籠罩著一層迷霧。
鐘繾跟著父親穿過柳公館的中庭,再往裡走, 就是外人眼中柳公館的禁地。
其實對鐘家人而言也差不多。
鐘家的子嗣是那位先生的僕從, 這份關系已經締結了數百年,在柳公館還沒建起時便存在。曾經鐘家人稱呼那不可直呼其名的存在為柳仙或是大人,在柳仙的蔭蔽下,哪怕強大的王朝也會由盛轉衰, 鐘家卻不斷發展壯大。後來時代變遷,新思潮湧入,鐘家人見到那位時不再需要跪拜,稱謂也更易成柳先生,柳公館也是在那時建起。柳先生庇護鐘家平安度過戰火紛飛的歲月,一直延續至今, 鐘家成為了無人能望其項背的大家族,柳先生卻逐漸不問世事。
但他依舊是鐘家的主人。
未得主人允許, 僕從不可隨意進入主人的領地。但主人總需要一兩個為他排憂解難的近身侍從,每一任的鐘家家主便擔任了這一角色。
隨著權力移交,在父親沒有徹底退下來的這段時間, 鐘繾需要學會適應這個身份。
他們穿越中庭,進入柳公館規模不比前廳,但更顯奢靡的正廳, 西洋鐘的指標正巧指向九點整。之後步上樓梯, 牆壁上一入夜便會自動亮起的黃銅壁燈為他們照清腳下的路。一樓, 二樓,三樓,鐘繾保持落後父親一步的距離, 最後在三樓的書房外停下。鐘家家主叩響房門,恭敬地欠身等候,直至書房裡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方才推門進入。
“進來。”這是柳先生在說話。
鐘繾心漏跳一般,也許人對自己無法理解的強大存在都會心生畏懼。但現在的他要比少年時鎮定許多,當腦海裡浮現出那朵安安靜靜的梔子花,鐘繾便定下心神。
書房裡只點了一盞臺燈,柳先生正在翻閱今早送到的報紙。他保持了一些過去的習慣,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舊時代走出來的老派貴族。書桌的正後方是一大面密閉的玻璃窗,窗簾被拉開,窗外爬著一些藤蔓,依附在玻璃上,等氣溫在暖和一點它們就會開出花來。月亮已經升起,瑩白的月光灑進室內。
鐘繾自進來時就是低著頭的,世上大概沒多少人敢 直視柳先生的面容。鐘繾知道外界那些知道柳先生存在的人說他是什麼樣子的都有,大多數人覺得掌控鐘家的柳先生一定是個威嚴的老人,可他的真正長相絕對說不上蒼老,柳仙的身軀早就擺脫時間的束縛,時間拼盡全力也只能改變他的眼睛。
但他的眼睛也依舊說不上蒼老,裡面只是看過世事變遷的漠然。
柳先生沒有說話,鐘家父子便也不開口。
他所在的地方,總是死寂、沉默的。
直到看完一整個版面,柳先生才將報紙合上,鐘繾感覺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這就是你的兒子?有些時日沒見,轉眼倒成大人了。”
對他來說微不足道的幾年,卻足夠讓一個少年長成成年人。
“是,上一回帶小兒鐘繾來見先生,是七年前的事了。”鐘家家主是少有的能和柳先生多說幾句話的人,“我一日老過一日,小兒如今卻年富力強,也到了該來侍奉先生的時候。若他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妥當,還望先生多擔待。”
“鐘繾,”柳先生回憶道,“鐘家傳到你手上,便是第三十五代了。”
鐘繾低聲道:“承蒙先生庇佑,鐘家方能延續至今。”
前廳前的花園燃起煙花,落在柳先生肩上的月光摻入煙火的顏色。花火炸開的聲音,前廳的樂聲,隱隱約約傳至這間孤僻的書房。
柳先生輕輕嘆了一聲,三十五代人,如今他還能記得的面孔已經沒有幾張。人類的壽命於他而言也許就如這些煙花一樣短暫,而他已經是末代的妖,除開幾個和他差不多歲數,已經看膩了彼此的老妖怪,天地間竟是數百年沒有新妖出現。
“今夜是不是有一場宴會?”柳先生問道。
“是的,”鐘家家主說道,“小兒繼承鐘家,需在外人面前過個明面。”
“似乎挺熱鬧。”柳先生道,“隨我去看看吧。”
只是凡塵的喧囂,只怕也沒法讓他死水一潭的心變化幾分。
白縈直奔他心心念唸的甜品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