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雲渺還沒來得及說什麼, 便見書生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薄唇抿得平直，蒼白的臉上似有風雨欲來, 立刻替他開口回絕了，只是語氣陰惻惻的，“他年紀尚幼, 還沒到考慮這些事的時候。”
“哦哦，”大娘明顯被書生面上的陰鷙嚇到了，渾身發著抖, 連忙告辭道,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 小公子，你們慢慢逛, 大娘便先走了。”
“好。”雲渺沖大娘笑得和煦, 還帶著些歉意，他不知道書生為何那般冷厲, 便幫著給大娘賠了個笑臉。
大娘偷偷瞧了書生一眼, 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暗道, 這書生看著文文弱弱的模樣, 怎麼眼神跟冰刀子那麼嚇人, 立刻忙不疊地往反方向走了。
此時天邊已經籠上了黑幕，霞光都消失了, 只剩下河流潺潺的水聲, 許多行人都開始往家裡走, 書生目光沉沉地望著河面，雲渺也不好說什麼, 便順著他的眼神一起望向水中的波光，空氣裡滿是凝滯的尷尬。
“你可有想過成親？”書生的話冷不丁響起，他的眸光從水波中抽離，輕輕落在雲渺臉上，神色莫測，有種冷淡的疏離，卻又像在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
“啊？”雲渺被他這樣一問，有些摸不著頭腦，撓撓頭，忽然想起了九重天上的某位神祗，神色有些落寞，垂下了頭，開始把玩自己細長的手指，每次他一緊張就會透過玩手指轉移注意力，半響都沒出聲。
書生也沒有催他，幽深的鳳眸落在他頭頂乖巧的發旋上，見微風吹動他細軟的烏發，兩人似乎又回到了寧靜愜意的無盡之巔，只是一切都大不如前，想到這裡，他喉頭發緊，喃喃道，“沒有想過成親嗎？”
“沒有。”雲渺搖搖頭，清澈的眸子裝滿了迷茫，這件事離他太遠了，不是他現下該想的。他如今期待的就是能和書生小狼這樣平靜地過下去，至於成親這件事，他從很久之前便已經放棄了。
書生並不容許他放棄，貼近他形狀美好的耳廓，聲音低沉暗啞，追問道，“你沒有想過成親，是因為沒有喜歡的人，還是因為單純不想成親呢？”
雲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個問題總讓他不能避免地想起重央這個人，想起很久之前，自己也曾憧憬過和壞脾氣的將軍成親，一生一世在一起，可是美夢終究如同易碎的玻璃球那般，已經被摔得七零八落了。所以他再也沒有想過這件事。
沒有期待，便不會失落，不是很好嗎？
手上的白龍印記在微微發熱，這情況從書生出現後便時常出現，每次自己思緒不穩，手心便會微微發燙，明明書生和重央長得一點兒也不像，為何自己見了這書生卻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起重央呢？
明明書生對他極好，會給他燒飯做菜打掃，也從來沒有兇過他，每次都是溫溫柔柔地看著自己，給了自己十足的安全感，可是為什麼，他會給自己那麼熟悉的感覺呢？就像是，就像是重央就陪在自己身旁一樣。
“唉。”一聲悠長的嘆息響起，雲渺垂著的頭便被按到了一個溫熱的胸膛上，書生微涼的手指輕輕磨挲著他的發頂，安撫道，“公子，不開心的事便不要再想了，明日我帶你上街吃雲吞看花燈。”
雲渺覆在書生的胸口，能聽到沉穩的心跳聲落入耳側，這種安全感，是書生給他的，而不是重央，書生比那矜貴孤傲的帝君，好上千百倍。
書生真的沒有騙人，第二天便拉著雲渺上街了，小狼被留在了家裡還很不開心，不過雲渺承諾會給它帶雲吞回去，它便高興地直搖尾巴。
“若是小狼不是狼便好了，這樣就不會驚到這些百姓，我們就可以帶它一起出來了。”雲渺剛吃下一大碗雲吞，形狀美好的唇瓣水光一片，看起來像鮮豔欲滴的春桃。
“嗯，”書生點點頭，灼灼的目光都落在青年微翹的唇珠上，喉結上下滾了滾，才掏出袖中的錦帕給他擦拭唇角殘留的湯漬，“等會兒我們先去放花燈，回來了再給小狼買雲吞。”
“好！”雲渺點點頭，如同孩童一般乖巧地等待書生擦拭完畢，那微涼的手指輕輕拂過他微翹的唇瓣，他也沒察覺出這動作有多麼曖昧。
江南多雨水，自然河流溪流也特別多，滋養出來的人也更是風雅，雲渺提著兩個造型精緻的花燈，嘖嘖稱道，“這花燈好漂亮呀。”
“嗯，”書生應了一聲，便將手中的筆遞給雲渺，“在這花燈上寫上你的心願，然後放入這河流之中，便能讓神明看見，幫你實現心願。”
“好。”雲渺將筆接過，卻望著河裡的淡淡水波出神，這河水清澈見底，蜿蜒曲折向上流去，就如同少女纖細的腰肢，這星星點點的花燈，更像是少女身上璀璨的裝飾。
“公子怎麼沒寫呢？”書生寫完了之後，才發現雲渺隻字未動，反而對著河流發呆。
“沒事，我如今沒什麼需要天神幫我實現的心願。”雲渺這才回過神，燦燦的眸映著清冷的月光，明明是在笑著，雙唇向上彎成迷人的弧度，眼底卻平靜如水，他的笑意並沒有達到眼底。
“不說我了，”他好奇地伸手接過書生手上的花燈，問道，“我可以看看你寫了什麼心願嗎？書生？”
“有何不可？”書生倒沒有避諱，直接將花燈遞了過來，只見花燈上的字型蒼勁有力，如飛龍走鳳。
“希望小公子平安喜樂，福壽綿長。”雲渺一邊讀一邊笑了，吐槽道，“福壽綿長，你當我是什麼七老八十的小老頭嗎？”
沒人回答他。
他等了片刻便抬頭來看那書生，只見書生俊逸的臉都籠在暗夜之中，只有一雙墨黑的眸如同暗夜中的星子，那般燦爛奪目，書生的神色不太好，只輕聲道，“福壽綿長總好過突然消失在我眼前。”
“小公子既看了我的，窺探了小生的秘密，那是不是也應該告訴小生，你為何不寫？這樣才最是公平。”書生對知曉這件事倒是很執著。
雲渺長長的嘆息一聲，知道今日自己若是不說，恐怕這書生不會放過，便低聲道，“我覺得如今的生活便很好，有你，有小狼，我們三個人很好，所以也沒什麼別的心願了。”
“公子是真的這般想嗎？”書生聽了他你的回答，似是有些激動，原本平靜無波的眸子翻湧著莫名的情緒，朝著雲渺逐漸逼近，硬是要得到個答複。
“是的，我騙你作什麼？”雲渺點點頭，抬起清亮的眸子看著面前的書生，他本就生得比書生矮上許多，平日裡不覺得，但今日的書生這般靠近，無形中給了他一些壓力，讓他忍不住就想逃走。
書生似是看不出他此時的窘迫，靠得越來越近，近到雲渺心跳越來越快，慌不擇路地準備伸手去抵住那人的胸膛時，他的唇瓣忽然被微涼的唇含住，他在那瞬間怔住，杏眸睜大，大氣也不敢出，只驚詫地望著書生長而密的眼睫，直到感受書生的舌尖輕輕舔.舐著他的唇角，往他的唇縫裡探，他才慢慢闔上雙眼，伸手勾住對麵人的脖頸，輕輕張開了嘴。
一吻結束，雲渺面上紅得能滴血，只輕輕喘.息，神智還未完全清醒，便聽到書生清潤的聲音響起，像是在跟他打著商量，“若是日後小生都像現在這般陪在公子身邊照顧，公子可願意？”
似是怕雲渺不理解他的意思，他還啞聲加了一句，“就像尋常愛侶那般的照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