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渺明明沒什麼胃口,還死命往嘴裡塞,秦白月皺著眉把烤雞奪了過來,“既然心情不好,便不要勉強自己硬吃了,等會吃了又得吐。”
他將烤雞扔到一邊,拍怕手上的灰塵,才淡聲問道,“藏書閣的事情如何了?今日在南天門,我聽得不是很真切。”那時候他一心都只想著怎麼氣死那重央,哪裡還能顧得上這些。
聽到這話,雲渺絕美穠麗的臉上寫滿憂思愁緒,眼眶裡隱約有晶亮的水光轉動,唇珠顫抖著,“你說怎麼辦?有什麼法子能避過他設定的封印呢?”
秦白月略一沉吟,實話說道,“帝君的實力不是我等能夠匹敵的,至今還未想到有什麼法子能躲過他的耳目。”
“更何況現在藏書閣歸你管轄,就算我想進去偷幾本書籍,成功了你得受罰,不成功那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不怕受罰,”雲渺回答得很堅定,隨後又想到什麼一般喪氣起來,“不過我不能讓你代我去冒險,私闖藏書閣,竊取百仙秘辛,得受雷火之刑,剔除仙骨,投入畜生道,永世不得飛升。”
“這刑罰竟如此之重?”秦白月聽到這裡,略微折舌,怒道,“這仙門百家究竟是做了多少腌臢之事,才會將秘辛藏得這般深,生怕別人窺探了去。這其中一定有許多驚天之事,關乎所有仙君的顏面。”
“我也覺得是,”雲渺跟著點點頭,他如今也平靜了一些,“既然背地裡偷這般兇險,那便算了。我這幾日再忍耐忍耐,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他昳麗精緻的臉上蒙著一層月色的柔光,襯得他面板雪白,唇色殷.紅,如同月下奪魂攝魄的妖精。突然他眉間一擰,想起藏書閣那人離去時有些倉皇的腳步,忽然悟道,“慢著,我們是不是都走錯方向了?”
“怎麼說?”秦白月見他原本灰濛濛的神色染上驚喜的亮光,問道。
“我們都被這些條條框框束縛住了,”此時雲渺的神色可以說是容光煥發,他就如同一隻被逼進絕境的兇獸,卻突然觸底反彈,絕處逢生,臉上張揚著恨意的濃烈和冷酷的算計,嘴角一勾,便生出綺麗美豔的笑靨,破解道,“卻忘了去攻略設下這些規則的那個人。”
他悠悠的眼神散發著睿智的光,深深凝望著朗朗的夜空,啟唇輕聲道,“這一切的關鍵在於重央,是他設定了這些規則,那我讓他打破不就行了?”
“絕對不可能,”秦白月嘲他天真,擔心他和重央過分親近,又害怕失去,駁斥道,“那重央一向冷情冷性,從未將任何人放在心上。你怎能讓他改變主意,不要太天真了。”
他似乎怕極雲渺去接近重央,還將舊事重提,譏諷道,“別忘了之前他是怎麼對你的,同樣的痛苦你要再經歷一次嗎?”
“不。”
秦白月的言語直白沒有遮掩,喚醒了他以前卑微可憐的記憶,但雲渺並不為所動。他把弄著手中的桃花扇,“人不可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我絕不會再喜歡他。這點你可以放心,我不過是打算哄著他,讓他交出當年的秘辛罷了。”
他突然牽唇一笑,帶著幾分嘲意,“我與他朝夕相處近一年有餘,他喜歡什麼型別的妖.精,我倒是清楚得很。”
別看雲渺平日裡一副溫柔乖順的模樣,他一旦下定決心要做某事,便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堅決。
從之前的事情便能窺得一二,他一隻痴傻笨拙的小狐貍,就因為心底那些微妙的小情愫,就敢跋山涉水到京城尋找重央,便知道他有多執拗了。
他的這般執拗,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既是莽撞,也是過度自尊的表現,以至於秦白月和他在一塊,總被他氣得牙癢癢,又因著心裡那些無法言明的喜愛,而嘔血不止。
表面像是秦白月在主導雲渺的一切,實際上兩人卻是以雲渺為中心轉悠。
雲渺恢複記憶之後想要積累功德飛昇天庭,秦白月便幫著他一起。雲渺想要給自己的父皇母後複仇,秦白月心底十分不贊同,畢竟這其中兇險萬分。若是平庸之輩,哪敢將上古九尾狐族屠.殺至盡,但是他真的拗不過雲渺。
雲渺見身旁的秦白月沒有跟平常那樣溫柔地支援自己,而是選擇緘默不說話,便緩聲勸慰道,“我自然知道你是擔心我重蹈覆轍,不用擔心的。以前我是個傻子,現在我已經好了,也會保護自己,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得很好。”
他目光灼灼,甚至還伸出三根玉白的手指做發誓狀,“若我雲渺再喜歡上重央,那就讓我...”
他急哄哄地想要表明自己的決心,如今秦白月是他僅有的朋友,還一直在背後默默支援他,他不能讓對方心寒,如果發毒誓可以讓對方放心,他會做的。
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秦白月的手捂住了,他眉間依舊縈繞著愁緒,但更多的是無奈的妥協,退步道,“算了,你要做的事我哪件沒有支援你了?你這性子啊,就是比牛還要倔,不撞南牆心不死。”他語氣涼涼,帶著無能為力的挫敗。
“你錯了。”雲渺定定得看著他,一字一頓都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是撞了南牆也不死心,我若此生無法幫我父皇母後報仇,那也沒有必要茍活於人世。”
他目光沉沉地望著地面,隱約有水光在眼眶中流淌,顫聲道,“你不懂那種感覺,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殘忍地殺死,卻無能無力。恢複記憶之後,我午夜夢回之時,總是夢見他們死不瞑目!那些惡人卻逍遙法外,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活著。”
“縱使要豁出我的性命,賭上我的一切,我也要為我父皇和母後報仇!”
“你既已想好了,那我也不便再勸,只是,”秦白月頓了頓,似乎想要從雲渺臉上看出什麼端倪,卻見那人絕美的側顏上早已爬滿了悲傷的淚水,頓時覺得酸意翻湧的自己有些不合時宜,說道,“你切莫再愛上他了,莫要重蹈覆轍。”
與秦白月促膝長談之後,雲渺逐漸理清晰了自己要做什麼,便也褪去了焦慮,從垂暮之森醒來後便收拾了一番來了藏書閣。
他今日不似飛升那日穿著明豔的紅衣,而是穿了一件雲霧藍的雲杉,廣袖繡著幾只騰飛的蝶。
這雲杉輕薄,裹.住他纖瘦的身姿,顯得肩膀緊窄,腰帶箍出細瘦的腰.肢,行走間身姿綽約,如同淩寒開放的芍藥,隱隱又有幾分從前的影子。
他絲毫不覺得像以前那般有何不妥,痴傻的小狐貍是他,如今神智清醒一心複仇的也是他。他從不覺得心智有損的他,有何可恥。因此偶爾做這一身清塵的打扮,讓他的心情還是好了幾分,嘴角微微往上勾。
他邁著輕快的步伐,足尖的鞋履幹淨輕盈,直到他看見了藏書閣外的人,才腳步停滯,剛開始的好心情一掃而光,他抿著唇,猶豫著是不是要上前。
藏書閣門口的那人,沒有如同往常那般穿著黑沉沉的龍紋錦袍,反而穿著潔白似霜雪的雲衫。他沒有如往常那般半束著頭發,而是將烏發用玉冠束起,墨色的眸,抿直的唇,都因那身服飾而緩和了不少,宛若如同一個讀書識理的翩翩公子哥,他手上拿著一個精緻的食盒,眉眼間露出了幾分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