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司命仙君這麼多年陪在重央身旁, 深知他為人。帝君一直冷靜自持,如同一具冰冷的佛像,沒有任何人事物能讓他有絲毫情緒的起伏, 就像一片沉靜的死海,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濤。
而雲渺仙君出現的這幾天,他便接連出現情緒失控的情況。盡管表面上已經在極力遏制, 裝出波瀾不驚的模樣,但司命仙君還是看出了重央冰山下的洪流湧動。就像剛剛重央明明對著白月仙君做出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其實心裡早已經翻起滔天巨浪, 恨不得立刻將白月仙君掐死。
而重央此時似乎已經從翻湧的情緒恢複了平靜, 巡視天庭的腳步沒有停, 只回道,“我無事。”
“你這哪裡是無事的樣子?”司命仙君急急跟了上來, 直言道, “你說吧,是不是對那雲渺仙君有什麼想法?”
他此話一落, 步履急促的男人才忽然回頭, 墨黑的眸子染上赤色,隱隱有入.魔的徵兆, 咬著牙, 怒道, “與他何幹?”
他要的又不是那風.騷狐.媚的雲渺仙君,從來都只是那傻傻的小狐貍。那雲渺仙君著實可恨, 頂著小狐貍的臉蛋, 成日在自己面前晃.蕩, 還敢與那該死的騷.狐貍卿卿我我。
“好好好,你說不相幹便不相幹。”司命看他赤紅的雙眸, 不想再刺|激他。他曾見過重央墮魔的模樣,一想起那番經歷,便覺得不寒而慄,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不禁打了個哆嗦。不行,這墮魔的重央實在太難以控制,可千萬不能再刺|激他了。
司命仙君琢磨了一下,又將這兩日的事情串聯了一下,才發現了事情的走向有些驚悚。莫不是重央對那雲渺仙君有意,又發現雲渺和那白月仙君走得很近,於是便打翻了醋壇子?
但是重央這般孤傲狠戾之人竟然也會這等狼狽的時刻嗎?
他撫著下頜,覺得自己的猜測詭異中又透著合理,不禁在心裡嘆道,這帝君看起來就是單相思啊,那雲渺仙君明顯就只是將他當做一個陌生人,那麼疏遠對待,反而對白月仙君的靠近很是習慣親暱。
唉,他還盼著重央這棵老鐵樹開花了,卻不想,這小花苞就這樣夭折了嗎?
司命仙君頓時急得像個熱鍋上的螞蟻,唉,這郎有情,妾無心的事,他是見多了。若雲渺仙君能有個同胞弟弟便好了,那大家都不用爭了,重央也不必這般痛苦。
他這般想著,卻不想嘴裡竟然說了出來,“若是雲渺仙君有個同胞弟弟就好了,這樣就皆大歡喜了。”
“他就是有,所以才讓我如今這般的...”這般的“如何”,重央沒有說出口,只是臉色更加地沉鬱陰鷙,充滿風雨欲來的暴戾。
“啊?”司命仙君聽了他這話,楞在了原地,糾正道,“雲渺仙君沒有什麼同胞兄弟呀。”
按照天庭的規矩,這些新晉飛升的仙君,都要經過通天鑒的審核和選拔,通天鑒會透過仙術算出他們的身世背景,過往經歷,全都記錄在冊。
而他記得之前翻閱雲渺仙君的資料,並未見到有任何兄弟姐妹的記載。
“你說什麼?”重央死死拽著他的手臂,“他沒有任何同胞兄弟?”一向冷靜自持的臉上有了一絲裂縫,帶著八分欣喜和兩分慍怒,再次問道,“你是說,雲渺並沒有任何兄弟?”
“是啊,”司命仙君感覺到他身上瘋狂流竄的仙氣,那些仙氣來勢洶洶,凝成了一個風暴,他大氣都不敢出一個,詳細說道,“之前通天鑒登記的時候,雲渺仙君並未有任何兄弟姐妹登記在冊。”
“你確定你沒有看錯?”重央平靜的神色有種不敢期盼的狂喜,似乎怕這是一場夢,生怕被打碎。
司命仙君只得將藏在袖中的飛升書冊遞給他,讓他自己翻閱去。
須臾過後,司命才接過了重央遞回的書冊,那書冊是用竹簡刻制,卻依舊留下了手指的凹痕,可見拿過他的人使出了多大的力氣去攥緊它。
等他回過神來,重央已經大步往前走,將司命狠狠甩在後頭,“哎呀,不巡視了嗎?重央你等等我啊。”
等到他氣喘籲籲追上的時候,重央正端坐於朝暉閣的書案前,手中執著浮雲筆,認真肅穆地在紙帛上書寫,那認真的樣子總讓人覺得他在批閱奏摺,他身旁站著天庭的內務仙使莫寒仙君正在等他的吩咐。
“我說,你這是寫的什麼?”司命仙君十分好奇地湊上去一看,瞬間瞠目結舌,驚嘆道,“你居然在報菜名?”
沒錯,莊重嚴肅的帝君此時擰著劍眉認真謄寫的正是凡間的一些尋常吃食。鑒於他們神仙都已辟穀,不再需要進食,而重央此舉,司命仙君只能認為他是閑來無事報菜名。
重央眼皮都未掀起來看他,將筆擱到一旁,將墨跡未幹的紙帛遞給莫寒仙君,“這些膳食盡快吩咐食扇仙君去研究,讓其做得和凡間的口味一般無二。”隨後略微思忖了一會兒,又說道,“他喜歡這些吃食,以後若他在飛雲閣裡,便學著凡間的規矩,三餐都給他送去。”
司命仙君望著重央暴雨轉晴的臉色,還有說起雲渺仙君時不自覺流露出溫柔的眸色,猶如被一道驚雷打在頭上,瞠目結舌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直到那仙使退下,才說道,“不是,重央,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那雲渺仙君對你無意,你這般上趕著討好,我覺著也是沒用的。”
那重央並不理他,只默默走入內室,抬眸望著木櫃裡多件暗色的衣袍,陷入沉思,專注到就連司命仙君走進來了都沒察覺到。
“這些衣袍有什麼問題嗎?你這樣看,難不成能看出一朵花來?”司命仙君搖搖頭,對他反常的舉動很是不解,又道,“不是我說你呀重央,你這平日裡都穿得烏漆嘛黑的,又陰沉著個臉,著實有些嚇人。”
“我看那白月仙君每天白衣飄飄,就挺招人喜歡的,你可以多跟他學學怎麼穿衣。”
司命仙君沒有說出口的是,不僅學學怎麼穿衣,還要學學怎麼做人,不要成天擺著個死人臉,這樣誰敢輕易靠近。
“哦?是嗎?”重央聽到這裡,才陰惻惻地回眸,薄唇勾起譏誚的弧度,鳳眸似笑非笑地盯著司命仙君,指尖縈繞著紅色的光束,朝著司命呼嘯而來。
那司命仙君一陣倉皇逃竄,努力躲避那些快而發燙的光束,求饒道,“好了好了,別打了。雲渺仙君定是更喜歡你的,那白月仙君算什麼?是不是?”
他話音一落,重央才堪堪收回手。
司命仙君心裡有些發憷,嘆道,這般陰晴不定的性子,那雲渺仙君怎麼可能對你喜歡得起來?不過他也只敢暗暗腹誹,不敢說出來,怕遭受剛剛那樣的飛來橫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