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十二月午後偏斜的陽光下，陸燕一邊享受著難得的陽光，一邊欣賞自家老闆的美顏。
青年演員握著一隻酒壺，閑適自如地坐在滿地狼藉之中。
在鏡頭裡，他的眼中雜糅了少年的純真和成人的堅毅。迸濺在臉上的鮮紅血液不但沒有絲毫有損他的氣質，更加深了他如竹不折的風骨。
而身在現場，陸燕更能體會到他眼眸深處的平靜，和視萬物如塵埃的淡漠。她覺得，她家老闆比起熒幕，可能更適合舞臺。
“說什麼老闆演來演去都是瘋批，他們根本就不懂老闆角色的核心！”青年停下拍攝時瞬間綻開的微笑裡，陸燕拔出了自己的眼神，她撞了撞同事的胳膊，“這個演技真是絕了。”
男同事看她一副如痴如醉的樣子，不由打擊她：“你什麼時候看一眼私下的老闆，就知道他有多‘面目可憎’了。”
陸燕斜他一眼，“你但凡把你臉上的痴漢笑收了，我就信了。”
她見老闆跟導演和攝影去商量剛剛的內容，沒有喊自己去補妝，便掏出手機來刷一刷諮詢。剛點進去就看到渣浪一條熱搜“新晉視帝變吃帝”。
今年國內三大影視獎項還沒有辦，去年三位視帝之中最近有動向的，只有她家老闆。
陸燕沒點進去就知道這條熱搜肯定是沖著老闆來的。
她皺眉糾結，最終還是點了進去。最高熱置頂果然是她家老闆頭天殺青見面會的飯拍影片。
見她柳眉倒豎的樣兒，同事連忙湊過來看發生了什麼，隨後不由苦笑了一下。“昨天半夜就上了，高熱大半天了。心疼不知道哪裡的對家花的錢。”
“經紀人不打算撤嗎？”陸燕驚訝。
她受聘她家老闆的化妝師不到兩年，之前因為業務能力限制——只會化現代妝容——只跟過他的商務活動，最近進修出師才在老闆快殺青的時候趕上了密切合作的機會。
兩年下來，陸燕跟老闆的團隊只有短暫的六七次合作而已。最深的印象是老闆溫柔、經紀人姐姐幹練、助理小哥靦腆。
這個時代，“流量就是王道”的行規似乎被冷下去的經濟沖淡了一些，但對於他老闆這樣不走流量路子的演員來說，口碑顯然很重要。所以這樣有黑熱搜而不撤的行為，陸然是不理解的。
同事——老闆的助理——揚了揚下巴，示意那邊換了道具長劍繼續怕宣傳寫真的老闆。“是哥說不用撤，隨他們去的。他不樂意浪費這個錢。”
陸燕表情一陣扭曲。不愧是老闆，確認合作後的第一次暢談，就是讓她別太關注與他有關的輿論、但要注意避雷。敢情他是真的不在意啊……
陸燕還在想要不要現身說法一下，讓大家知道她家老闆到底有多好看，她手機跳了關注通知：
您關注的主播狗狗祟祟喊您回家吃魚啦！
助理正在跟她討論老闆的輿論風波，自然看到了這條訊息，神情有些微妙：“你關注的這個主播id可真有意思。”
陸燕沒留意他的反應，倒是瞄了一眼她老闆，然後杵了杵助理的胳膊，“我摸會兒魚，一會兒老闆喊我你跟我說一聲。”
然後掏出了藍芽耳機，點進了那個直播間。
這個直播間背景是幹幹淨淨的大白牆，主播是個清清爽爽的小帥哥，主播身後居然還掛著一塊小黑板，上書三行字：大命國運不算，因果孽報不算，名人明星不算。
助理笑道：“看不出來啊陸姐，你還看這種直播間啊？不會是沖著帥哥去的吧？”
陸燕倒還沒有明目張膽工作時間看直播的膽量，立馬鎖屏把手機往兜裡一揣，聽起了直播。
雖說這是個“算命”直播間，但這個小主播也不是見人問卦就算的，插科打諢聊天唱歌啥的都不少。蔔算通常都在直播中段了。
而陸燕是沖著問卦去的。
她聽助理這麼說就下意識反駁了一句，換來助理意味深長的一瞥。
“陸姐你之前上妝時候，提起回家過年去祈福，還問老闆要出生時辰，說要給他也求一個平安符……不會就是為了算卦吧？怎麼著，要合八字啊？”
陸燕被助理說破了心思，臉上浮起一絲紅暈。“近水樓臺先得月！人總是要有夢想的！”
她以為助理會想剛剛那樣讓她打消念頭，可誰承想他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點開了另一個直播平臺，找到了一個粉絲基數很大的影片號，舉到她面前。
“這位才是真大師啊！你要真的有心應該蹲他的直播間嘛！他現場開卦解卦的。”
陸燕定睛一看，是一個年過不惑、身穿道袍、頭戴混元巾的男人，連直播間背景都像是在古裝劇置景地似的。
比起陸燕剛剛看的那個跟街邊擺攤算卦的小年輕似的不靠譜感，這位“道爺”如果開直播的話，看起來倒是靠譜異常。
但陸燕卻是搖了搖頭。
她老家那地方非常相信這個，而且她混的這個圈子也相當相信。她自然有自己的評判標準。
就陸燕平日裡跟修士打的那些交道來看，這個坐在鏡頭前誇誇其談大放厥詞的中年人，以及他目測脫水能有三十四萬的粉絲數量，還有置頂評論區的各種廣告……
這個顯然是個江湖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