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聽心腹彙報,知道蔣縣丞把沒有迎接之罪推到他的頭上,只道崔元庭定會藉機整治於他,便預先在肚中打好腹稿,找種種託辭應付。
徐柏興跟著皮縣尉進了二堂,他心中想著昨晚在潘家的一番挑撥,所以格外留心崔元庭和徐靈府二人的情狀。
哎?一夜過去,這徐靈府怎麼看著變化這麼大呢?
徐柏興很是費解,徐靈府昨天也是男裝,卻是別有一番勾人的俊俏滋味。
今天這是怎麼了?
瞬間從清麗絕俗降級到了清秀,這等情況下曹管家會懷疑他的話好叭?
可堂上沒人在意徐柏興心裡那些陰暗的溝回,只聽崔元庭對皮縣尉道:“皮縣尉,你分管本縣功、戶、倉三房,本縣要你與三位司戶佐整理開列詳細清單,”
“把本縣境內戶數、人口數,包括成丁、未成丁、婦女都表明在內,還有墾田數、賦稅錢糧數額、倉庫現存錢、糧數目、本地農桑情況、常平倉儲糧數目這些都理清標明,限三天之內交給我。”
皮縣尉張了張嘴,訝然道:“三天屬下哪裡整得清?”
崔元庭:“這些都是你職分之內的事,本該平日就時時匯記,如果三日後交不上來,本官就以瀆職之罪向州里參奏!”
他接著道:“本官再問你,本縣耆老是否有按朝廷赦賜,得其應有之物?”
皮縣尉為難道:“縣尊,你也知道咱們這剛走了叛軍,縣衙諸事紛亂,這也缺那也亂,屬下哪裡顧不上……”
崔元庭一拍桌案:“叛軍都已退去數月,你還顧不上?不知這幾個月皮縣尉都在忙什麼?”
他一指門外:“寅賓館內現在就坐著一名耄耋的孤老,我就問你一句,若這是你的父親,你會顧不上嗎?”
皮縣尉訕訕地扯出一個苦笑:“縣尊這麼說可是難為下官了。”
崔元庭站起身來:“皮縣尉,你不迎接本官沒事。可你怠慢治下百姓,枉顧國法天理,本官絕不容你!現在你就去把應得之物交給那名老者,然後就去準備清單。”
皮縣尉對上崔元庭犀利的目光,見他完全不容置疑,只得唯唯稱是,帶著徐柏興在內的司戶佐匆忙下去了。
徐柏興臨走前還不忘詫異地看了靈府一眼,被靈府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
李主簿望著幾人離去的背影,知道崔元庭接下來就要對上他了。
他李鄴飽讀聖人之訓,當官也想光耀門楣、造福一方,自認並沒有如蔣縣丞一派欺壓百姓,便坦然收回視線,迎上崔元庭的目光。
崔元庭道:“李主簿,你乃是負責糾察縣政失誤的勾檢官,對本縣有監督之責,為何眼見楚邑縣政荒廢至此而無有作為?”
“本官知你不是蔣、皮一流,你身為隆平十三年的進士,按年誼算你是本官的前輩兄長,元庭實望能與你一同理清政務,為民解懸。”
李鄴望著崔元庭明亮坦然的眼睛,不禁微微低下頭。
崔元庭若說他作奸犯科,他固然可以坦然回應,可是他直指自己失於督查、無所作為,他卻無話可辯。
他自認性格不夠剛毅,膽子也不大,幾次事件被蔣縣丞等刁難威懾後,不得不閉了眼歇了筆,讓這些惡官做了主宰。
可如今天降崔元庭這樣的明正之官,李鄴俯伏已久的心也燃起一絲希冀,崔元庭的一番話也激起了李鄴的初心——
“屬下忝賴於此數年,無有建樹,實在有負朝廷任命,今後願意聽從縣尊調遣安排,以挽過失。”
崔元庭點點頭:“既如此,我有要事望李主簿相助。”
李鄴目光閃動,向前邁了一步:“縣尊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