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的馬車在半個時辰後穩穩地停在一個路口,路邊有兩匹毛色油亮的駿馬在低頭吃草,距離馬幾步遠的石塊上坐著兩個人。
黑衣男子緩緩把手中的水壺蓋上,遞給身邊的人後站起來說:“顧三爺,好久不見。”
顧明猜到左峰收到自己送回去的訊息後必然十分重視,派出的肯定是自己的心腹。
但是出乎他預料的是,來的人竟然是左峰自己。
目光在空中交錯一瞬,顧明邁步下了馬車,意味不明地看著左峰說:“你來得倒是快。”
從京城趕至於此處,慢則三月,快馬加鞭也需要近兩個月。
可自己的訊息送回去不足四十日這人便趕到了這裡,足以探出這人心裡的急切。
左峰身形高大,五官冷硬堅毅,眉間抹不去的褶皺和周身壓人的氣勢讓人不敢直視。
聽到顧明的話也只是不鹹不淡地呵了一聲,抬手擦去嘴角的水漬冷冷地說:“事關家姐唯一血脈,我怎敢有所疏忽?”
他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馬,晝夜不歇,為的就是第一時間探查清楚多年前的真相。
這一次他不容許再出現在任何失誤。
讀懂了他眼中的深意,顧明自顧自地勾唇一笑,展扇輕搖淡淡地說:“既然是來了,那肯定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對了,那孩子我見到了。”
看到左峰的表情狠狠一變,甚至連垂在身側的手都緊緊地攥成了拳頭,顧明無聲地閉上眼說:“他跟他母親很像。”
像到讓人見了會覺得恍惚。
所以在京城那邊的訊息傳來得到證實後,顧明的心裡沒有任何意外。
因為在他的預想裡,那人的孩子本該就是那樣的。
等不到左峰言聲,顧明就說:“我約了人在村口會面,你騎馬進去太招搖,不如上車一敘?”
左峰正想拒絕,可轉念一想生生把到了嘴邊的話壓回肚子裡,深深吸氣說:“那就有勞三爺了。”
短暫停留的馬車重新向前,車輪滾滾中顧明噙著笑展開從不離身的扇子,扇面對準了左峰的方向說:“左將軍覺得這字如何?”
左峰凝神細看片刻,不是很走心地說:“尚可,只是不像名家手筆,這是三爺自己寫的?”
“當然不是。”
顧明慢悠悠地晃了晃扇子,垂下眸子斂去眼中多餘的情緒,輕飄飄地說:“這是那孩子寫的。”
左峰聞聲呼吸不由自主地一窒,緊接著就聽到顧明說:“他在讀書上有與人不同的造詣,我本想尋個由頭把人帶回京城交給我師兄教導,可他不願意。”
對很多人而言求之不得的好機會,在顧瑀眼中卻不過如此。
要不是想先把人帶走又不可強求的念頭沒能成,他也不至於大老遠的把左峰弄到這裡。
左峰聽出他話中的遺憾,眉心忍不住攏出一個小小的褶皺,沉沉地說:“他志在行文?”
左家世代為軍入營,所齣兒孫皆是武將。
而在經歷了多年前的那件事後,左家剩下不多的人對某些文臣的厭惡就更是到了極致。
因為曾經最被人稱讚的姻親之家是文臣世家,害死了他的姐姐,害得左家上下險些被滅門的也是那個人。
如果那孩子喜文的話,倒是像極了他那個罪該萬死的父親。
瞥見左峰眼中的凝然,顧明好笑又狹促地眯起了眼。
“是又如何?”
“左將軍難道就要因長輩之故不喜了嗎?”
“自然不會。”
左峰緩緩鬆開攥緊的拳頭,一字一頓地說:“父母雙親離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長姐,我亦如此。”
所以長姐的孩子,不管是喜從文還是願尚武,都絕對不會有任何人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