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饕蛇而言,新生命的啟航永遠意味著舊生命的落幕。
隨著粉蛋破殼,一隻乖巧玲瓏的小蛇頭瞪著提溜圓的眼睛探出頭來,充滿無辜地打量著這片天地。
秋舫知道,這便是蛇君誕下的新生命,反觀一旁的蛇君,竟隨著時間流逝,原本巨大的軀幹竟逐漸萎縮,漸漸地,便只剩一副薄薄的皮囊,一度佈滿饕蛇周身的黑色鱗甲也跟著化作一堆齏粉,只有空空蕩蕩的巨大蛇皮還能依稀瞧見蛇君的影子。
「它死了。」阿魚低聲說道。
秋舫又何嘗不知饕蛇已然離開了人世,他並沒有理會阿魚的話語,只是低著頭看著新誕生的小饕蛇,猶疑著將指頭伸了過去,輕輕撫摸了一番小饕蛇的腦袋。
無論饕蛇長大後有多麼凶神惡煞,初誕生的小生命都長著一副天真無邪的臉,惹得秋舫有些父愛氾濫,甚至想要一把將小饕蛇抱在懷中。
不過令他有些驚疑的是,成年後的饕蛇身軀巨大,力能扛鼎,只需要輕輕一甩尾,便能砸倒一大片樹林,而這剛誕生的小饕蛇卻與之相反,長約三寸,不過是一柄匕首般的長度而已。
「嘶...嘶...嘶...」
感受到秋舫的撫摸,不諳世事的小饕蛇輕輕吐出信子,發出一陣陣聲響,好像頗為享受,從它瞪圓的眼睛裡,秋舫可以知道,小饕蛇並不知道自己的...不知是母親還是父親,已經溘然長逝,自己再也見不到了。
念及於此,秋舫心頭浮上一陣奇怪的感觸,雖然自己與八王爺一家並沒有多少實實在在的親情可言,畢竟自己的腦海之中並未留存有關他們的音容笑貌或者任何共同的記憶,但從周宗等人的口中,他得知自己的命運也如同這隻小饕蛇一般,從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將來這隻小饕蛇也只能從別人的口中聽聞到有關於父母的故事。
此刻,風浪又起,桃香四溢,不緊不慢地湧入秋舫的鼻腔之中,少年看了看饕蛇最後剩下的皮囊,又看了看天真的小饕蛇,哀嘆了一聲,便將小饕蛇捧在手中。
小饕蛇見狀,吐出蛇信子舔了舔秋舫的手掌,好像已經極度適應了秋舫的氣味,將他當做了自己的親人一般。
「你要怎麼做?」阿魚再次出聲問道,這般場景她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心中難免生出幾分好奇來,她很好奇秋舫會怎樣處理這件事。
秋舫沉吟片刻,喟嘆道:「蛇君將它託付給我,我自然要護它周全。」
「可是...依照你師叔之言,饕蛇在此是有使命的。」阿魚想起熊珺祺當日的一席話,冷然說道。
這回,換秋舫愣了一愣,他疼惜地看了看在自己掌心扭動的小饕蛇,陷入了沉思。
「你不是想知道,異獸所守護的東西是什麼嗎?」見少年默不作聲,阿魚再度出言問道。
秋舫聞言,遲疑著點了點頭,隨後又猛然搖了搖頭,嘆道:「饕蛇已死,那秘寶或許也隨它煙消雲散了。」
「那你不妨,看看究竟。」
阿魚冷冷說道,秋舫知道她所指為何物,腦海之中浮現出剛才進入這片別有洞天之所時,所見到的小竹屋。
經過一陣子的思想鬥爭之後,少年郎總歸是沒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往桃林外邊挪動了腳步,當然了,也不全是好奇心使然,秋舫之所以動了一探究竟的念頭,極大一部分自然是為了小饕蛇,只有清楚了秘密是什麼,他才能知道小饕蛇究竟該如何安置。
青色的竹屋坐落在懸崖峭壁之下,屋子的門半掩著,窗子開啟,清風從遠處帶著芬芳桃香菲拉,掠過窗頭,整片竹林顯得尤為靜謐。
初一走進竹林之中,秋舫便頓住了腳步,既然有小竹屋存在,說明此處一定有人曾居住過,即使剛才已
經發生了許多事,這小竹屋也沒有什麼動靜,但也不能代表著屋中沒有人煙。
「請問,有人嗎?」少年站在竹林的入口處,朗聲喊了一嗓子。
雖然房門虛掩,窗戶洞開,明明是有人的跡象,卻在秋舫打了聲招呼後,等了半晌也沒有任何聲響傳出。
秋舫蹙了蹙眉,再次重複了一聲,得到的結果依舊如此,了無迴音。
「我能感覺到,沒人。」阿魚提醒他道。
見阿魚說得如此篤定,秋舫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稍微安穩了一些,他看了一眼手中捧著的小饕蛇,便咬緊牙關,義無反顧地抬腳向前,直直地鑽進了小竹屋內。
竹屋內,靜默森然,陳設甚簡,多是用竹條編織的桌椅板凳,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
這是一間簡陋的兩居室,中間有一張折屏隔開,秋舫往深處走了幾步,再扭頭看向折屏,折屏上的畫有些奇異,只是用工筆繪製了一大片流雲,流雲之中好似還雕繪著一條通體漆黑的大蛇,蛇頭在雲層裡若隱若現,同樣藏在雲層中的,還有一隻圓環狀的物件,秋舫並不識得那是何物。
再往旁邊瞧去,一張琴桌橫於屏後,還有一張竹床擺得更加靠後,床腳放著一尊鏤空香鼎,此時並沒有吐露著嫋嫋輕煙,其中只有一大片灰白的香灰而已。
看來隱居於此的世外高人一定是心境恬淡,平常只會彈琴奏樂,並沒有其他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