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空林已為兩隻陶碗斟滿玉液,秋舫接過一碗,酒體在陶碗中呈琥珀色,正散發出一陣接連一陣的酒香,秋舫接過一碗,指尖撫過碗沿,忍不住遲疑片刻。
「喝了碗中酒,師兄再跟你絮叨絮叨。」空林看著他,搶先將自己碗中的酒一飲而盡,飲完之後,深刻的眉目瞬間舒展,臉頰的輪廓優美分明得如同石雕,帶著英俊迫人的氣勢。
秋舫眉頭一蹙,懷揣著不醉酒總歸喝不醉的心思,雙眸緊閉,同樣將酒送入口中。這不醉酒入口清香綿柔,入喉卻辛辣有勁,火辣辣的玉液順著喉嚨滑入腹部,一股淡淡的暖意緩緩化開,比起晏青雲的苦酒,似乎要甜上那麼幾分,更多了一股陌生的幽香,在他口鼻之中翩翩起舞,經久不散。
一碗下肚,再續一碗,空林這才將話題接回。
「你少了狠勁。」
秋舫此時臉頰有些微紅,聞言之後,旋即笑道:「狠從何來?」
「想勝,便能狠,師弟應該很少與人過招。」空林一邊說道,一邊坐上秋舫的床榻,他大大咧咧習慣了,直接將右腳提起,擱在床沿,身後是被他拳風轟開的大洞,月光趁機溜了進來,襯得他神采飛揚。
「師兄慧眼,不過這與狠有何關?」秋舫也為自己斟了一碗酒,不過他不再似起初那般狼吞虎嚥,而是一口一口慢慢品嚐其中滋味,感受著齒間香氣,這酒,確實要比晏青雲的酒容易入口得多。.
「師弟沒有殺過人?」空林端著酒碗問道。
秋舫搖了搖頭,並沒有答話。
「殺人須得七分狠,殺多了人,一出手便有狠勁,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狠勁。」空林說道。
「師兄殺過人?」
「殺過,不少。」空林笑道,對於殺人一事似乎早已習以為常,說罷還不忘用手比劃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秋舫微微蹙眉,殺人一事,真要說來,在這險惡人間倒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東西,絕大多數修真者手中都沾染了別人的鮮血,秋舫前幾日也經歷過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瞬間,但風政與他的道行差距巨大,也不知為何,自己都沒能起一絲殺人的心思。
這倒成了他苦惱的一事。
「若你殺過了人,就知道了,狠是刻進骨子裡的東西,所以說,生死搏命,輸贏有異,比武切磋,你輸一手狠勁。」
空林收斂起笑容,認真說道,秋舫聽了,也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依照空林之說,倒也算是句句在理,不過這殺人一事嘛,總歸是邁不過那道檻,心中的檻。
「不過我很好奇,憑空畫符興許還能依託天分,但你的速度,為何比我更快?」空林更是突然正色道,好像這件事比之憑空畫符更加重要。
夜色撩人,秋舫呷了口酒,忍不住打了個酒嗝,滿嘴酒氣竟有一絲嗆鼻起來。
回想起自己剛才快如鬼魅的身形,心中倒也有幾分疑惑。行動時,他也察覺到右眼中隱隱冒出的金光,速度愈快,金光愈甚,起初還不警覺,但這事經不起推敲。
難不成與玄霄九雷瞳有關?
是了,那日在屠妖大會上,自打李長風吼了一嗓子碧霄境開,自己的速度便快得離奇,竟然能讓風政望其項背,更別提只在第四類人境界的空林師兄了。
接連昏迷了五日,少年都快要忘了這事,現在回想起來,忍不住脫口而出道:「興許,是玄霄九雷瞳的作用?」
「玄霄九雷瞳是什麼?」空林不解道。
「一種仙瞳,究竟有何妙用我亦不知,興許會讓自己的速度變得很快,非常之快。」秋舫將目光落在別處,一邊思索,一邊緩緩說道。
「怪不得門中都將你一身本事傳得神乎其技,今日得見,果然不同凡響啊,秋舫師弟。」空林的臉上掃去不解和凝重,他雖好勝,但也慕強,秋舫這身造化雖讓他羨慕不已,但並不嫉妒。
「門中...說過什麼了麼?」
秋舫說罷,又為碗中續上不醉酒,說是不醉,可真要喝上幾碗,總歸有些暈乎乎的,好在自己還沒有悶頭栽倒在地,否則空林師兄口中的荒國不醉酒,便是騙他的路數了。
「我和天青一回來,就聽那些小弟子說,有位新來的秋舫師兄,大鬧墨宗,讓風政老賊都束手無策,師弟真是好手段!要真有一日,我也想騎在風政老賊的頭上,讓他跪地求饒,再把墨宗的男丁牽來為奴,女眷嘛...」空林頓了一頓,緊接著又道,「漂亮的,全送還香樓上去,讓她們平常耀武揚威,特別是風隨星那小妖女,若不是掌門師伯有令,我一定見她一次揍她一次。」
瞧著空林這義憤填膺的模樣,秋舫卻想到了別處,墨宗雖然可恨,但也還有幾位好人,也不知九清姑娘和劉總管,還有那個小少年,對,叫王頤來著,他們究竟如何。
須臾,秋舫又想起風隨星,依照她平常的性子,恐怕得大發雷霆,恨不得將自己碎屍萬段。真要說來,風隨星對自己雖然潑辣了一些,但也說不上壞,若是拋開門派的成見,倒不至於刀刃相向,當然前提是,她不敢欺負傅芷師妹。
念及此處,秋舫一口氣飲盡碗中酒,往月輝下靠了一靠,不過他的步伐卻有幾分搖搖晃晃,竟突然不支,跌坐在窗邊。
「師兄,我怎麼...覺..得...」秋舫緩緩說道,好像意識更加模糊起來。
「覺得什麼?」空林壞笑著看著他道。
「覺得...有些...醉意...」秋舫艱難地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再抬眼看著屋頂,似乎有些天旋地轉。
空林見狀,就著明月,邊說邊飲:「不醉酒,怎會醉?」
秋舫也暈頭轉向地望向明月,斷斷續續道:「怎麼..月..亮,多了兩..個。」
說罷,他竟一頭栽在被褥上。
在少年意識消散的瞬間,他隱約聽見空林壞笑著說道:「哦!忘了說了,不醉酒,只醉會憑空畫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