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藉口回門省親,所以前來拜見。”
在墨宗待了幾日,秋舫說話做事之間都周到了不少。
熊珺祺聞言,只是點了點頭,並未多說什麼,而是瞧著門廊處懸掛著的暗紅細劍走了過去。
“你在想,這柄劍是什麼劍。”
也不知道是不是過路弟子每每見到此劍都會投去疑惑的目光,熊珺祺大抵是瞧得多了,以為秋舫也不能免俗。
“弟子在想,那日在城外,九師叔用的是什麼劍?”秋舫能出門的時間不多,見熊珺祺主動提及,心中便沒了顧慮,只是輕輕說道,他忐忑的是,興許熊珺祺並不想傳授此劍奧妙。
但熊珺祺這人,重信重義,既然答應了要教吳秋舫學劍,自然不會藏著掖著,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道理他是一點都沒去想過,只是略加思索,便冷冷說道:“那一劍是心中劍。”
“十師叔說,這一劍來自於天地靈氣。”
“天地靈氣?”熊珺祺眉頭一蹙,似乎並不理解吳秋舫在說些什麼。
“是的,十師叔還說,心中一劍,引動天地靈氣,所以勢如破竹。”
少年解釋道,大差不差地將何望舒的話原封不動地複述道。
“哦...”熊珺祺突然沉吟,心中猜到何望舒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所以才編造出天地靈氣一說,來忽悠這傻小子。
只是過了片刻,他眼神一亮,道:“世上哪有天地靈氣,別聽他們胡謅。”
熊珺祺這倔性子不知變通,當即戳穿何望舒的謊話,但他瞧著秋舫先是愣神,而後喪氣,心中一軟,又道:“此為念,亦為意,若你心中有念,世間皆在你手中。”
熊珺祺傲目而視,大有睥睨天下之意。
“念,意。”秋舫反覆咀嚼這兩個字,心中卻有一萬個疑問。
“不必苦惱,此念此意並不是什麼高超法術,只要你心中積蓄了足夠的能量,一朝迸發,便足矣。”熊珺祺淡然道,明明絕大多數世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在他口中倒像吃飯喝水那般簡單。
“弟子...”秋舫怯聲怯氣地說道,他瞧著熊珺祺那副輕描淡寫的模樣,一句“還是不明白”卻哽在喉嚨,難以出口。
“我知道你不明白,因為你還沒有真正的念,如若有一天,你有了心心念念牽掛著的東西,便能使出這樣一劍,不僅是劍,亦可是符,亦可是一根針,這自然都隨你。”
這一席話,從熊珺祺口中說出,任憑他境界並不算多高,卻隱隱有著宗師氣度,直看得吳秋舫雙目發愣。
“若你還有事,便先去吧。”熊珺祺想要說的話也已說完,他向來不喜歡與人客套,有事說事,無事退散的風格承襲至今,便是不留情面地下了逐客令。
“那弟子先行告退。”
聽聞此語,吳秋舫知趣地告辭,有了墨宗之行,他應對起這些人情世故來更加熟門熟路了。
熊珺祺冷眼點頭,他可不是會去留客之人。
秋舫同樣是作了一揖,埋著頭便要離開這清冷得有些壓抑的院子,心中不禁想到,怪不得門中弟子都懼怕這位冷麵劍客。念及此處,他又在心中微微嘆息一聲。
“鏘!”
突然一陣劍鳴大作,背對背離開的二人當即頓住腳步,秋舫被這劍鳴一駭,手指已憑空指出,準備對陣迎敵。
熊珺祺卻難得地露出狐疑之色,望向門廊處。
那聲劍鳴並非熊珺祺的佩劍發出,而是一直安靜懸掛著的暗紅細劍。
熊珺祺眉頭微皺,朝著細劍快步走進去。秋舫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見熊珺祺並未露出大敵當前的神色,心中暗自鬆了口氣,渾身豎起的汗毛也軟了下來。
“師叔,這是?”秋舫凝神望著熊珺祺,只見後者右手一招,細劍止鳴出鞘,落入他的手中,像個不足月的嬰孩被父親抱在懷裡,一陣彷彿潮水般窒息的安靜湧入院子裡。
過了良久,熊珺祺才安然說道:“此劍是我十八年前的佩劍。”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輕撫劍身,像是安撫,亦像是懷念。
“看來師叔久未用過此劍,劍上都冒出鏽跡來了。”秋舫與熊珺祺一道端詳著劍身,只見上面胡亂散落著一層層的鏽痂。
熊珺祺側目瞧了他一眼,搖頭道:“這是血。”
話音剛落,秋舫便愣了一愣,搭配著有些起卷的劍鋒,他嚥了一口唾沫,想必此劍曾陪九師叔鏖戰過許多春秋。
“你將頭伸過來。”
熊珺祺冷不防地說道。
秋舫蹙眉望著他握劍的手,脖子處,竟閃過一絲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