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爺餘部正在拉攏人心,當年元后與八王爺之爭,恐怕還會在廟堂之中重演,到時候,這人間怕是又會興起一陣腥風血雨。”
吳秋舫在何望舒的眼中看見了憂慮,周宗憂慮或者晏青雲憂慮乃是常事,秋舫總覺得他們沒事便會沉思,一沉思起來,眼中便是藏不住的憂色。今日連何望舒都如此這般,他是極其少見的。
“八王爺餘部究竟是何人?”
“是很多人,受過八王爺恩惠的很多人。”
何望舒搖著頭嘆道,紅塵的旋渦之中,無人能夠明哲保身,東極門遲早也會陷入深處。
夜市裡人頭攢動,層出不窮的新鮮物件吸引住來往百姓的目光,一時之間,竟無人往他們這邊瞧來。
“其中一個人,是當朝大將軍,昨日,他也派了兩個人來此處,大抵他們便是墨宗與徵侯山之間的橋樑。”
何望舒說話時,目光也往人群中探去,秋舫隨他看去,見到那個窈窕少女正埋著頭挑選商品,左手撩了撩垂下的髮絲,頗為專注。
“傅芷,是大將軍的女兒。”
何望舒冷不防的一句,像一道霹靂砸進秋舫的腦海,他半晌不能言語,腦中更是思緒萬千。
這一場故事著實是千絲萬縷,背後站著皇權的東極門與墨宗向來不睦,墨宗背後又站著手握軍權的大將軍,而大將軍的一雙兒女卻又在東極門學藝,其中更是加入徵侯山這樣一個攪局者。
一切好像看似無關,但偏偏又雜糅在了一起。對於生來只會修煉做飯洗衣裳的少年郎而言,一時間心亂如麻,看不透箇中要害。
見他呆若木雞,何望舒忍不住笑了起來,平靜道:“這人間,既有陽關過處,自也有陰雲密佈,但無論在明在暗,都逃不過人間二字。”
此言玄妙,卻只是對何望舒而言。秋舫知其言,並不解其意。
不過細細想來,傅芷藉機離開,大抵是知曉此事的。雖然她離家日久,但家中情報多少會告知長子傅朝,而傅朝每天都纏著傅芷,親生兄妹在有意無意間總會提及二三家事。
東極門雖是人君親信,但更是世俗門派,當朝大將軍送兒女入門,豈有推諉之理。更何況,傅朝與傅芷入門之時,廟堂上已經消停了不少年生,周宗自然沒有顧忌許多。
只是如今,被八王爺身死所斬斷的念珠,卻又被命運一顆一顆串聯起來。
見秋舫沉思,何望舒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一聲:“此事容後再議,師叔們自有決斷。大將軍派來的人很強,但至少不敢動東極門的人,這倒是不必擔心。你只需盯緊徵侯山的人。”
“弟子知道了。”
“這些日子辛苦你,只要還在洛城之內,你想動手便就動手,師叔們自有照應。再過幾日,無論是徵侯山還是墨宗,我們都得算算賬了。”
何望舒眼見天漸漸晦暗,知道秋舫也不便在此過多停留,便言簡意賅地交代了幾句。
恰巧傅芷回來,手中捏著一紅一藍兩隻平安符。秋舫打量一眼,只覺得與他們所畫符咒大相徑庭,說是符咒,更像是一個針織而成的小布包裹,能不能保個平安暫且不提,至少看上去做工精細,看得出來傅芷是精心挑選來的。
“喏,小師兄,這個藍色的給你。”
傅芷言笑晏晏,遞出平安符的手溫雅依舊。
秋舫雙手接過,湊到眼前細細一琢磨,看見上邊還用金線勾勒出一個大大的安字,好像光是瞧上幾眼,心中便能收穫一絲安寧。
“謝謝小師妹。”秋舫咧嘴笑道,他無父無母,就連自己的生日也不曾知道,山中那個老道長又從不是什麼近人情的人,在這十六年來,他還是第一次收到別人贈與他的禮物,心中不免樂開了花。
傅芷美目流轉,梨渦如醉,臉上同樣盛著心滿意足。
“十師叔,弟子還有一事相問。”
秋舫突然想起什麼,又張嘴問道。
“講。”
“不知那還香樓我可能去得?”
徵侯山的小孩似乎對那地方興趣盎然,瞧那架勢,待得秋舫傷好,日後必然要拉上他去一探究竟。秋舫對洛城並不熟稔,自然要藉此機會向何望舒討教一番。
若是何望舒早上個兩日告訴秋舫,還香樓是洛城中最負盛名的妓寨,那少年必定不敢當著傅芷的面問出這句話來。二人雖然並非佳侶,但在這青蔥年紀,心中早是互生好感。
可惜大錯已然釀成,只見何望舒正欲張口嘲他,傅芷便急忙發作,也不再顧忌淑女形象,以雷霆萬鈞之勢一把奪過少年手中的藍色織物,冷冷笑道:“小師兄不如去還香樓求個平安,那的平安比我這可要香多了。”
說罷,兀自撇下何望舒和吳秋舫二人,頭也不回地離去。
秋舫也不知是哪裡開罪了傅芷,一時之間腦子裡全成了空白。
“怎不能去,那地方啊,可香了。”何望舒壞笑著湊到少年耳邊,故作神秘地笑了一句,也是瀟灑轉身跟著傅芷離去。
少年愣在原處,只是手中還餘了一股淡淡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