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陽高照,卻無甚溫度。
秋舫一個人坐在周宗院落中的石梯子上,平日原本無憂無慮的少年郎,眼中卻鋪滿了愁緒,單薄的身軀好像能被秋風吹走。
周宗仍未醒轉,東極門的其他話事人都在他床邊候著,只留了秋舫在屋外。院中還是有三三兩兩清掃秋葉的弟子,自打昨晚聽周宗說夜襲的黑影與秋舫是老朋友,這些弟子們便對秋舫心生懼意,看見秋舫在那坐著,自然也不敢上前來搭話,躲在一旁湊著頭竊竊私語。
“昨晚那黑影竟能跟掌門師伯打得難分難解,實在太可怕了!”一個看起來也不夠秋舫的年紀,身材卻有些圓潤的白胖小子捏著手中的掃帚,朝身邊瘦削的小弟子感嘆著。
那瘦弟子聞言眼中竟閃了一下精光,大有要評頭論足一番的意味,見他頓了片刻,才拖著狹長的聲音說:“那是,這世間上能跟掌門師伯一戰的人,一隻手都數得過來,虧得那黑影吃了一招還有命逃走,真不簡單。”
“不過嘛,那邊坐著的小道長,究竟是什麼來頭,聽說前幾天跟墨宗大鬧一場的,也是他,昨晚還把那種煞星也給招來了。”
白胖弟子一聽,臉上流露出幾分可怖的神情,低聲道:“你可小聲點,別讓他聽到了,我聽他們說啊,這人好像也是我們門中的弟子,在外面犯了事,回來躲災的。昨晚那個,估摸著是他的仇家。”
“仇家?那等仇家?這得惹了多大的事啊。昨晚傷了那麼多個師兄弟,都是讓他鬧的。”瘦弟子說這話時咬牙切齒,好像已經把吳秋舫當做了什麼災星。不過他又是一頓,歪頭斜腦地四處張望一番,話鋒一轉:“不過那黑影裡的姑娘可真是漂亮,看著就想討來作媳婦。”
白胖弟子聞言翻了個白眼,嗤笑一聲:“呸,你昨日不是還說要討傅芷師妹做老婆嗎,今天怎麼就變卦了。”
“嗨,這小師妹嘛雖然是美,但沒那黑影裡的姑娘有味兒啊,換你,你選誰?”
“那我還是選小師妹,乖乖巧巧,又活潑,誰不愛啊,那黑影裡的,看著就剋夫。”
“剋夫?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說得跟你吃到葡萄了似的。”
這兩個小弟子正在打鬧,傅朝卻從他們身邊走過,這兩弟子見狀,登時臉色刷白,連忙做回手中的活。
“小師弟。”傅朝見秋舫一個人坐在石梯處,臉色蒼白,感覺不太對勁,難得地出口問了一句。
此時門中的弟子哪知道周宗已經昏迷臥床了,仍道是掌門師伯神威蓋世,打退了敵人。傅朝也是如此,他作為周宗嫡傳弟子,又是同輩人中的翹楚,自認為應當向師尊瞭解昨晚發生了何事,用完午飯,便趕著過來了。
“傅師兄。”秋舫無精打采地打了個招呼,他擔憂周宗,也是一夜未曾閤眼,加之平常五覺過人,早將那兩個弟子的話聽了個一五一十,此刻心情糟糕至極,不願多與傅朝說話。
傅朝也將少年的表情看在眼裡,雖然心中對秋舫的事情有著諸多疑惑,但也不想在此刻自討無趣,便是略過秋舫,繼續往周宗的屋中走去。
他剛走上臺階,門便開了,只有林芸一人走了出來。一夜未曾閤眼,加之心中驚懼難安,縱是道行深厚,她看上去也憔悴了許多,見到正欲敲門的傅朝愣了一下,又看見一旁呆坐的秋舫,才稍稍嘆息一聲。
“你師父和我們有事相商,你過些...忙完再喚你。”林芸知道周宗近幾日還難以恢復如初,便想叫傅朝過幾日再來探望,但轉念一想,又不想將周宗抱恙一事傳出,末了只好改了口。
說完這話,她又朝秋舫點了點頭,示意秋舫跟自己進屋來。
秋舫隨林芸進了屋中,他知道方才背後有一道寒意盯住自己,不過卻不知其中緣由,只當傅朝為了傅芷,一直對自己抱有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