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宗眉飛色舞的講述,都是吳秋舫從未聽聞的故事,他自然也難以自如接話,只能安安靜靜地等著周宗繼續說下去。
“影,殺過的人不多,但個個都是大人物。最有名的一次,是他殺了前一位排名第一的殺手,漁夫。”
“漁夫?”
“不錯,興許得是在...五六十年前的一天了,漁夫死了,有人僱影殺的,但如何殺的,誰僱的,世人一概不知。”周宗深吸一口氣,將雙手負在身後,指尖劃過華服時,“刺啦”一聲響,他又把話鋒一轉,“往事不可追,總之,能殺掉當世第一的殺手,一定是新的當世第一殺手。”
燭光跳了跳,窗沿的縫隙溜進來一縷微風,拂在面上,讓周宗的臉色輕鬆了些許,他又坐回紅木椅子裡,繼續講起漫長的故事。
“影,你可能這一生都不會遇上,但另外兩位,你得認真記住了。”周宗沒有去瞧秋舫,兀自說著。“畫城城主,叫柳立言。畫城就像洛城,不同的是,那裡有人君任命的城主,在柳城主的治下,倒也平安無事。洛城繁華的背後是自由,與洛城相反,畫城繁華的背後,是規矩。那人治軍有方,治民以法,還有一卷無人能破的虛天九幻軸。”
“虛天…九幻軸?”秋舫垂下眸,輕聲問了一句,這名字光是讓他念出來,都不太順口。
“對,若是你進了這卷軸裡,那你便不是你了。”周宗眉峰不動,嘴角卻浮現出一抹笑意。
“那我是誰?”秋舫更加不解。
“你是傀儡。進去之後,他能移山倒海,翻天覆地,只要是道行不如他的人,都只不過是一具傀儡而已,就這手本事,若說是仙人也不為過了。”
“那我要是不進去呢?”
“道行若是不如他,那可就由不得你咯。”
“那影能殺他嗎?”
“最強之矛攻最強之盾,你說呢?”周宗笑意更濃,他很喜歡秋舫問的問題。
秋舫沒有回答,他想不出答案。
“你之後要去畫城,切記,一切都要循規蹈矩,柳城主平生最恨不守規矩之人,若是讓他抓到,都是死無葬身之地。不過你師父讓你去畫城,應當也是看中了那裡的規矩,無人敢在那裡隨意傷人。”
秋舫認真地點了點頭,死無葬身這四個字,讓他有些毛骨悚然。
“至於最後一個,石方和尚。”說到和尚,周宗的臉色大變,不像說起前兩位那般臉上寫著佩服,此時此刻卻換上鄙夷的冷意。
“這人說是和尚,卻穿金戴銀,荒淫無度,佛門那些什麼清規戒律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自稱與神佛相通,是神佛的使者,我看吶,不過是騙人的狗屁。”周宗說著說著竟是有幾分激動,咒罵了起來。
秋舫猜測周宗與那個和尚怕是有些什麼過節,但嘴上不便相問,不由地岔開話題道:“那他很厲害嗎?”
“道行嘛,這我倒是服氣的。人品嘛,哼,真是可惜了那八百廟宇的香火。”周宗眸子裡滿是嘲弄,頗有些看不上石方和尚的味道。
“如今的佛門,已不如往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那些已然圓寂的高僧若在,怎由得這些人為非作歹。”
秋舫見周宗突然又這般語重心長地說道,眼中先是一陣迷惑,後又閃過一絲頓悟,他看過無數道家典藏,在道人的影響下,佛門經書他也有所涉獵,這話中的意思他倒是能理解個七七八八,只是猜不透周宗所為何意。
“第二類人,就多起來了。”周宗不去深究,只管揭過上篇,繼續說道,“我,你四師叔段謀,墨宗的風戰,青鳥澗的百鳥居士,徵侯山的宗主,佛門的一些尊者等等,多是大門大派的頂尖高手。硬要去數,也不過百來號人吧。”說到這裡,周宗的臉上浮現出幾分得意,看得出他在百來號人中,也算得上翹楚。
“第三類人,那就更多了,像你其他幾位師叔,墨宗的那些個墨使,蕩寇軍裡的小將軍,小門小派的龍頭,多是這類。放眼世間,算不上出類拔萃,但也是各個宗門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
秋舫煞有其事地點一點頭,聽了周宗的娓娓道來,他總算對整個世界的三六九等有了個大致瞭解。
“至於第四類嘛,當然就是那些修煉時間還不長的弟子們了。”說到此處,周宗認真打量了一下秋舫,笑道,“這世間啊,有多少人苦修百年,壽元將近,也還在第三類人徘徊,每每踏過一個坎,都要花上無數的心血。當然了,你天資聰慧,若是多跟人打上幾場,攢下一些經驗,更上一層樓興許容易得很。”
周宗不願傷了這孩子奮鬥的心思,在末了不忘安慰一句。
與風隨星交手,是吳秋舫經歷過的第二場戰鬥,他也見識了傅芷的本事,自認應在他們二人之上。只不過讓骨墨使一招破符,他卻連別人用的什麼法子也不知道,歸根結底還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而已。別說早日躋身第三類人的行列,光是在第四類人中都還有不短的路途要闖。
“師叔,那第五類人呢?”
周宗淺笑著,沒有作答,他緩緩站起身來,用手指著門外,輕嘆一聲:“聊聊眾生。”
周宗的手一指,恰巧那門也突然開了,是東極門的老九熊珺祺推門而入。他沒有先行敲門,彷彿也沒有看見周宗二人正聊得興致勃勃,只是兀自插嘴道:“掌門師兄,何事?”
他的面色清冷,話語簡短而有力,頗有些長話短說的味道。
“你來得正好,從今日起,秋舫隨你練劍。”周宗看了一眼秋舫,又朝著熊珺祺說道,一雙眸子裡饒有興致,想來是他提前叫熊珺祺過來的。
而聽到此話的吳秋舫與熊珺祺齊齊一驚,少年知道周宗對符籙一道看得頗重,他若想讓自己重符輕劍是再合適不過了,萬萬沒有想到周宗嘴裡會說出讓自己跟著九師叔練劍的話來。
“不可!”不等秋舫開口,熊珺祺倒是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有何不可?”周宗將雙手抱在胸前,等待著熊珺祺給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