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所有的墨汁全都靜止,像懸在溶洞裡的鐘乳石般,又像掛在屋簷下的冰錐。任由風隨星如何驅使,那墨汁也再也不動了。
吳秋舫情急之下,再也顧不上隱藏自己的真本事。
傅芷見半晌沒有動靜,疑惑地睜開雙眼,瞧著近在咫尺,卻又不能欺身的墨汁,不可思議地看了看秋舫,一邊摸了摸自己的臉確認沒有受傷,一邊疑惑地問道:“小師兄,這是?”
“陰陽止水符。”秋舫說罷,暗暗鬆了口氣。在千鈞一髮之際,他不知怎的,腦海裡一片空白,但雙指卻連畫兩張符咒,使出這一道陰陽和一道止水符來。
傅芷聞言,愣了片刻,這兩道符她還聞所未聞。愣神之餘,又連忙瞧了瞧天上,一黑一白的兩道透明靈符站定了方位,成一陰一陽之勢,互相對立,底下的陰陽太極圖暗合它們方位,滲出青光定住眼前的一切墨汁。
少女心中最為不解的是,他們平常使出符咒時,都是燃燒黃紙,以靈力送出,一張符咒可持續的時間雖不是寥寥無幾,但以他們這些小弟子的修為也撐不了多久。
可這兩張靈符雖具其形,但一點也不像黃紙燃燒之後的模樣,讓道行不深的少女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更何況這符咒最為打破她認知之處在於,陰陽止水符聽似一道符咒,卻由兩張靈符驅使,平常師兄師姐們使符,那都是一張一個,可未見過相互組合的招式,不免讓她看著吳秋舫的眼神變得有些怪異。
秋舫不想明言自己的本事,只好岔開話題道:“小師妹,你且先去救下他們,這墨汁一時半會還動不了。”
縱然傅芷心中裝著無數問題,卻不敢怠慢,往前一躍,便是落到算命先生父子身邊,關切地問道:“你們沒有受傷吧?”
“多謝姑娘相救,我們無妨。”青年將士抱拳施禮道,好在傅芷與吳秋舫先後出手及時,除了他先前捱了一腳重踢,倒是沒有受到其他傷害。
“那你們快走吧,也不知道我師兄能撐多久。”傅芷擔憂地看了看秋舫,又瞥了一眼同樣大惑不解的風隨星,朝著算命先生二人說道。
“爹,你先走。”青年將士用命令的口吻朝著算命先生說了一句,那先生似乎膽小如鼠,看了看風隨星,又瞧瞧吳秋舫,點頭道:“多加小心。”
說罷,竟是撒腿跑去。
“你不走麼?”傅芷鄙夷地看了一眼算命先生,雖然心中嫌棄此人的懦弱無能,但嘴上還是忍住了一句罵,繼續與青年將士說道。
“不走,你們為救我出手,你們不走我便不走。”青年將士篤定地說道,竟有幾分視死如歸的豪情。
“還是快走吧,我師兄自有脫身辦法的。”
“不必,你們先走,我就算拼死阻攔,也不讓那個妖女追上你們。”青年將士說罷,有些踉蹌地朝墜落地上的匕首走去,主人此刻脫離危險,白獅自然也無影無蹤。
傅芷搖著頭嘆氣一聲,見此人如此固執,也不知該如何勸導,跺了跺腳,努著嘴站在原地,焦慮地看著空中的僵持。
秋舫情急之下使出這招,卻不知下一步應當如何,只好傻傻地站在原地,將難題遞到了風隨星那邊。
這風隨星平日裡是囂張跋扈,但憑藉她的身份,城中倒也沒幾個人跟她硬碰硬,應變之術自然堪憂。加上今日突然鑽出個毛頭小道士,明明穿著像個要飯的,但卻有本事讓她的墨海動彈不得,一時間也不知道應當如何破局。
她看了看秋舫,嘴角向下撇得更深了,蠻橫地叫道:“小道士,這裡沒你的事,趕緊滾。”
“你想傷我師妹,那就是與我有關。”秋舫也是不依不饒地回應道,雖然他性子柔軟,不愛與人爭執,但也不喜別人出言不遜。
“師妹?原來你也是東極門的人,再過片刻,我家墨使來了,你們全得死在這。”風隨星恍然大悟,感情這小子也是東極門的人,語氣裡的不屑更甚。
秋舫聞言,也是老實巴交地答了一句:“那我等他們來便是了。”
吳秋舫這話是直來直去,並非嘲諷之意。
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進了風隨星耳朵簡直惡意滿滿,一時間她恨得牙關都要咬碎了。
不待風隨星開口,傅芷又在一旁伶牙俐齒地接道:“哼,你家墨使來了,我家師叔還來了呢,你們也不過是多一個來送命的。”
“口出狂言!”風隨星聞言又是一怒,連連招手,下意識地想要招呼墨汁去傷傅芷,不過在這陰陽止水符之下,一片墨海紋絲不動,一滴聽使喚的都沒有,場面頗為尷尬。
傅芷見狀,不禁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末了,裝出笑出眼淚的模樣來,抹了抹眼角道:“怎麼,你家這墨是結冰了嗎?不如改為墨冰宗得了!”
“你!”風隨星雖然跋扈,罵起人來氣勢洶洶,但平常無人頂撞她,跟人吵架的經驗比起時常與兄長拌嘴的傅芷來說,可謂是天差地別,此刻被傅芷一激,也只得怒喝一聲。
“我怎麼了?看不慣,你就用你黑不溜秋的髒水來淹了我唄。”傅芷見秋舫的兩道靈符在空中穩如泰山一般,心中更是大膽,繼續揚著臉頰嘲笑道,竟連雙手也插在腰上,絲毫不把懸停的墨汁當一回事。
可她話音剛落,那墨海竟是驀然一動,像是死灰復燃了一般,一股墨泉高高捲起,直向傅芷奔來,驚得秋舫臉色大變。
“骨魔使!殺了她!”墨泉之後,竟是傳來一句風隨星歇斯底里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