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容眉色冷凝,宛若憂容,唉聲道:“白衣書生踩著一支蘆葦飛渡洞庭時曾說不成天人不回頭,天底下聖人才五個,天人更是少得可憐,等他成為天人,我怕已黃土抹脖......說到底,我和那種人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到現在連那書生叫什麼都不知道!”
“啊?”二姑娘憂心忡忡道:“月容姐姐莫不是遇到了騙子吧?”
“就算是騙子我也認了,是我自己動了春心。”花月容並不覺得自己吃虧,反而臉上露出淡淡的慶幸表情,眸光痴痴道:“當年那書生正如昨夜姓徐的才子,一襲素衣青衫,清秀脫俗......你說這幫讀書人為何都喜歡這副裝扮?”
“管那麼多作甚!”二姑娘晶眸一閃,坦然道:“秦大家有回給我看手相時說了,我這輩子定能遇到一位敢頂著他的名頭再塑蝶戀花之詞的人,到那時我便可將自己託付此人浪跡天涯!”
“這下可好,昨夜鄭公子與那名叫徐長卿的公子,一人做了一首詞,老天爺真會捉弄人!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我以後絕不強求!”
花月容與柳寒煙二人四目相覷,似有千言,柳寒煙這時輕聲笑道:“妹妹權當個念想,秦大家哪回喝醉不是給人題詞看相,舫船姑娘們可沒幾個當做殊榮......去年冰融,恰逢十五月盈潮漲,醉酒的秦大家不慎落水,為不讓姐妹們笑話,硬說自己下水撈月,待花船上的龜奴將其打撈上來,她非要給在場的姐妹們挨個看手相以示謝意,你月容姐姐拗不過,只好伸出手給他看......”
“那秦大家都說了什麼?”二姑娘最喜打聽這些有趣軼聞,素日待在花舫之中隨江飄零,這些趣聞成為她生活中為數不多的消遣樂事。
“雙鬢白,天人歸。”花月容話聲哀怨,似有無盡辛酸埋藏心底。
“我問秦大家何解?他告訴我無解......還勸慰我說時間是世上最好的療藥!”
“所以男人都是騙子,秦大家也不例外!”
二姑娘說著說著突然義憤填膺起來,接著繼續評斷道:“秦大家是男人,所以更是個騙子!”
對於二姑娘逮誰都是一肚子怨氣,一點就著的憤慨情緒,眾人也都瞭然,大家身處紅塵,各自都如隨流浮萍,命不自控,也就只能顧影自憐罷了。
竇仙桐見鳳軒凝眸目光痴痴若有所思,於是上前好奇問:“秦大家可是從妹妹這討過不少瓊漿,他有沒有給妹妹斷過手相亦或測過字?”
鳳軒凝眸還未來得及回竇仙桐這個問題,鴇娘催促的聲音已從船頭傳來。
“姑娘們,可別閒著,河渚之上那位爺今日就算是不舉,今天你們也得使盡渾身解數讓他動一動春心......昨晚那位姓陸的小爺腰包可是鼓實得很,咱們得賣力掏空這幫臭男人!”
正當我詫異自己為何能夠隔著百丈距離,將河面上大屋中貴人們閒聊的話盡數聽清時,狗爺從不離身的酒葫蘆竟憑空消失。
與此同時,狗爺也不知何時立在我身旁,悄無聲息,目銳如鷹。
我看他雙手交叉身後,面色嚴峻,頓時心中揚起一個不祥的感覺。
這個感覺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坐在牆頭上的我,不得不雙手扶著兩邊,就連喘息都開始小心翼翼。
這一刻狗爺給我的感覺,即便不是動輒一方,令人忌憚的強者,再不濟也是勉強能夠得上“不俗”二字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