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志遠制止了範有壽範有福的哭喊,他回頭看了看睡在床上的範德承,見無甚異樣,心中略略放心,一揮手,鬆開了範有壽和範有福身上的綁縛,拎起他二人,低聲冷冷道:「你家主人的話你二人可都聽見了?」
範有壽老淚縱橫,跪倒在範德廣屍身旁,盡力忍著不讓自己大聲哭出來,哼哼唧唧道:「回柳官人,小,小人都聽見了。」
範有福卻極力壓制著自己的聲響,趴在範德廣的屍身上慟哭不已。
陳冰雖心中看著不好受,可也知這是範德廣自己的造的孽,怨不得旁人,心道:「弒父弒母,於法不容,這範德廣去了也就去了,可是卻苦了範德承了,照範德廣自己所言,這小小稚童今後的路可就太難走了。」而後她看了眼身邊的柳志遠,心想:「範德廣畢竟是知行自小的玩伴,如今死在了自己眼前,況且這毒藥還是他親手遞過去的,心中想來此時應是難受無比了。」
陳冰自知此時自己說甚麼都是無力的,能給予他的便只有自己的陪伴了。念及至此,她雙手悄悄勾住柳志遠的臂膀,也只低低喚了聲「知行」。
柳志遠自身情緒亦是不寧,他看著範德廣的屍身,心裡有些亂亂的,與範德廣兒時的一幕幕不斷的在眼前閃過,尤其是自己方才遞毒藥的畫面,不停的衝擊著自己,彷彿是自己親手了結了兒時玩伴的性命,內心裡似也有一把大錘不斷的敲擊著自己,使自己心中悶懨無比。而恰在此時,陳冰那輕輕的喚聲把自己拉回到了現實之中,這才猛然驚覺,自己似是走火入魔了。他轉頭感激般的對陳冰微微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無事,陳冰這才放下了心。
柳志遠給了範有壽和範有福二人一炷香的工夫發洩自身情緒,隨後拎起他二人,低喝道:「好了!哭也哭過了,鬧也鬧過了,人死不能復生,就讓他去罷。鹿鳴兄既已言明讓我照顧其家,那如今我便交代你二人幾件事情,你二人都給我好好聽著,用心記著。」..
範有壽範有福二人對望一眼,忙匍匐於地,齊聲說道:「還請柳官人吩咐,小人定當做到,做好,絕不辜負柳官人的囑託。」
柳志遠心中冷笑,心想:「哼,我只是代鹿鳴兄傳話而已,如今鹿鳴兄還躺在地上,這二人卻要說不辜負我的囑託,牆頭草的小人。」念及至此,他更加鄙夷此二人,便側過身子,不去看他二人,說道:「你二人誰是范家的內知?」
範有壽應聲道:「小人便是范家內知。」
柳志遠點點頭,說道:「好。這第一件事情,莊中先簡單設個靈堂,另外,你二人須嚴加管束莊中小廝女使,嚴守今日之事,絕對不可外洩。至於範叔,韓氏以及鹿鳴兄的事情,你等暫且瞞下,莫要說與範德承知曉,他還小,一夜之間失卻了全部至親之人,我怕他會受不住。待他再大一些了,才可說知此事。」
柳志遠頓了頓,看了他二人一眼,說道:「這第二件事,自今日起,你二人須用心看顧好範德承,他如今已是范家的獨苗,也是你家主子的親弟弟,他的衣食住行一應用度,皆須到位,不可有任何遺漏和閃失。」
範有壽和範有福連連點頭稱是。
柳志遠繼續說道:「範叔,韓氏皆為鹿鳴兄所害,然鹿鳴兄已然身死,兇徒算是伏了法,他不想此事鬧大,我亦不想。對范家族中之人,你等便只推說這幾日兩浙路落起大雪,天氣嚴寒,取暖之時未開窗戶,致你家老主人,韓氏,你家主人,還有曲兒張皆中熱毒而死。以此打消族中之人的疑慮。此外,他三人的屍身你等須得好好裝殮,嗯,對了,曲兒張的屍身亦要裝殮好了,送回其家中,勿讓開棺,多撫卹些緡錢給他家人,萬萬不能給的少了。否則事後我定要拿你二人是問!」
範有壽聽後縮了縮脖子,心中卻是越來越怕眼前這柳官人
了。
柳志遠瞧也沒瞧他,繼續說道:「第三件事,今後我會遣人來時時叮囑你等行徑,而我亦會時常親自來過問范家之事,不得對我遣來之人,亦或是對我,有所隱瞞,俱將家中之事詳細告知。」
範有壽和範有福齊聲說道:「我等二人定照柳官人吩咐去做,絕不敢隱瞞!」
柳志遠白了他二人一眼,說道:「作甚麼?我還沒說完,就這麼急的要表態了?哼!第四件事,去尋個莊裡有些地位的人來,做個見證,另把鹿鳴兄的印章拿來,把那一千八百畝地過於我的名下,我與你范家訂個字據。」
範有壽作為內知,頗有眼力,柳志遠這話方才說完,便給了範有福使了個眼色。範有福性子卻要木了些,過了半晌才算是反應過來,便悄悄退身至書案旁,把筆墨紙硯統統備齊。而範有壽自己則蹲下身子,從範德廣的懷中摸出了他的印章。
柳志遠對此亦只是冷眼旁觀,說道:「另外你二人再給我去尋只船來,送我等四人還有吳興功一同回湖州城,這便是第五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