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帶她走,就為革命多保留兩個戰士;你留下,三個人全犧牲。可以只犧牲一個人的時候,多陪上兩人,是犯罪的。走吧!”
二班長說:“我哪能扔下你,一個男同志……”
“你首先是個戰士!連長命令你聽我指揮!”憶嚴急道,“我叫你帶著她走!”
二班長咬了咬牙,無可奈何地招呼俞潔說:“服從命令聽指揮,咱們走吧。”
俞潔把臉貼在憶嚴火辣辣的臉上,流著淚說:“我有些話要對你說的,來不及了……”
“走吧,你經過這一路鍛鍊,應該成熟多了。”
二班長和俞潔走後,憶嚴整頓一下服裝,無意間碰到了大鬍子那封信。她想起從拿到它之後,還沒來得及拆開看一眼呢!敵人還在佈置進攻,她迅速把信掏出來,用牙咬著撕開封皮,把它展在地上。這個鬍子也學會撒謊了,說是和以前的信一樣。以前哪寫過這樣的信?只有兩句話:
我請求把終生照顧你的任務分配給我,你批准嗎?
她把這幾個字撕下來,放進了嘴裡,咀嚼著它,嚥下了肚。
敵人又進攻了。憶嚴再次用手榴彈把他們打回去。在投最後一顆手榴彈時,她胸口又中了一彈。她回頭看看,見二班長已拖著俞潔游到了河中心,就從堤上退下來,用盡全身力氣,向河水中爬。
敵人組織了第三次衝鋒,可是匪連長剛喊出一個“衝”字,就被背後射來的槍彈擊倒。一隊解放軍戰士吶喊著,端著刺刀,成散兵線從敵人的側翼衝了上來。
孫大鬍子見到小高,劈頭就問憶嚴和俞潔現在哪裡?小高說憶嚴早已失去聯絡,俞潔剛剛才又走散,估計是向河邊走去了。孫震立即決定全隊向西追趕,決不能再把俞潔丟失。
他們所在的位置,距匪軍挨炸的地方約有四五里。一聽到槍響,他們立即跑步奔襲,趕到河邊,已經是憶嚴在回擊敵人的第三次衝鋒了。
孫震從望遠鏡裡認出投彈的是憶嚴,而且僅僅就她一個人,感到情況危急,立刻下令衝鋒。他告訴戰士們,目的不在於殲滅眼前的敵人,只要把他們衝散,與河堤上的戰友會師就是勝利。戰士們端著刺刀猛衝狠殺,象一陣旋風,直撲上來。敵人哪還有力量堅持抵抗,匪連長一倒,眾匪軍就各自奪路而逃,轉眼間就遠離開了河堤。
孫震領著人衝上河岸,卻不見了憶嚴。正在著急,忽聽小高在水邊上喊:“孫連長,快來”這才看見憶嚴已倒在河邊,半個身子泡在水中。他和戰士們一起都奔了過去。
憶嚴神智清醒,神態從容,只是面色蠟黃,氣息微弱。孫震喊她,她強撐著睜開眼,望望小高和孫震,笑了笑,抬手指指對岸,用低得難以聽清的聲音對孫震說:“象小時候那樣,揹著我過河,追隊伍去!”
孫震抱起憶嚴,讓小高扶著,把她背在身上,雷鳴似地喊道:“渡河!”
走到河中心,他聽到憶嚴喉頭輕微地響了一聲,伸在他胸前的手,一下就鬆軟地垂了下來。他停下腳,往上掂了掂憶嚴,叫道:“小周,小周!”
回答他的只有河水的咆哮,河風的嘆息。
大滴大滴的淚珠,順著他面頰流下來,掛在毛茸茸的鬍子上。他咬緊牙,頭也不回,邁開大步繼續向河西岸走去。
河西岸上出現了騎兵,一名,兩名,好大一隊。俞潔和二嫚,也隨著騎兵登上了河岸,朝小高,朝孫震和他背上的憶嚴高喊:
“快走啊,首長派部隊接咱們來了——”
“周憶嚴同志!”大鬍子帶著淚音喊道,“你看看,你們追上部隊了。”
她們終於追上了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