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金柏從來沒想過,嚴逐可以跟一群陌生人一起點外賣,打遊戲,甚至談天說地。
他本以為這樣的場景很快就會結束,嚴逐會無法忍受和陌生人的相處,更不能接受自己的冷漠,自尊受挫後很快就會離開邊島,但是沒有,日子幾乎是相安無事地飛快度過了,甚至連金柏都沒注意到,自己幾乎已經習慣了嚴逐的存在,他會在男人還沒下樓前做好他要的黑咖啡,中午外賣到時隨手給他放到桌上,晚上兩人一起收拾小聚後的桌面,甚至習慣了嚴逐每天對他說的那句“晚安”。
夜幕降臨,嚴逐往往是最後離開的那個,他接著收拾電腦貪戀和金柏的獨處時間,雖然白天也常獨處,可那時的金柏往往躲在櫃臺後面,不會看他一眼。
更不會像現在,兩人都坐在大廳的沙發上,一起收拾桌面的卡牌,有的時候手離得近了,指節碰在一起,嚴逐都會覺得渾身酥麻。
他實在等了太久了。
金柏沒有管旁邊那個拖拖拉拉的人,徑自關門關燈,木製樓梯踩起來有些吱呀作響,尤其兩個人一前一後地上樓,在安靜地夜裡尤為明顯。
該找人來修樓梯了。
金柏暗自盤算,把心思收在樓梯上,想著前兩天住客投訴噪音,應該把樓梯修好,再買地毯鋪上。一邊想著,一邊悶頭向前走,忽然衣角被拉了拉,金柏回頭,看到嚴逐對他笑了一下,小聲說道:
“你等我一下。”
說著,開了旁邊的房門,從裡面拿了什麼東西,又跑了出來。
是一個裹著藍色包裝紙的大盒子,金柏看不出裡面是什麼,被嚴逐遞到懷裡,聽見他說:
“生日快樂。”
金柏一愣,嚴逐還想說什麼,卻被人攔下了,民宿隔音做的不是很好,走廊裡任何輕微的動靜都會打擾到別人,金柏猶豫一下,幹脆拉著嚴逐進了他的房間。
關門瞬間,嚴逐的身體瞬間緊繃起來,他沒想到金柏會主動進他的房間,他把金柏拉到沙發上坐,有些討好地笑道:“我是第一個祝你生日的人嗎?”
金柏看了眼表,正好剛過零點,怪不得剛剛嚴逐一反常態地拉著大家玩遊戲,原來是為了拖時間,他沒回應,而是問道:
“這是什麼?”
“積木。”嚴逐這段時間偷著觀察金柏,發現咖啡館裡有一面牆都擺放了各種拼接積木造景,於是做了很久的功課,選了一款。
金柏有些啞然,他沒想到嚴逐能注意到他的愛好,甚至沒想過他能記住自己的生日,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的,卻沒想到嚴逐回道:“我每年都記著,前四年的禮物我都給了姜璨,我以為他們會轉交給你。”
金柏離開首都後,給陸邊和姜璨留了一個口信,就再沒聯系,直到去年才恢複通訊,姜璨也沒提起任何跟嚴逐相關的事情。
“你其實,不用這樣的。”金柏有些艱難地開口。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嚴逐的好意。當年是自己不辭而別,但他並不後悔,留在首都並不能讓他找到自己的價值,依附嚴逐而活更是死路一條——死路,金柏那樣形容他們的未來。
或許是第二次爆炸的情景太過巧合,金柏難以抑制地認為他會和嚴逐開始新一輪迴圈,老路就是死路,於是他離開了。無論是任何感情,都只會發生在完整的自我之後,無關愛恨,他是真心認為分開是對兩人都好的決定。可現在嚴逐又出現了,那天在廚房見到他,金柏想過男人或許會憤怒崩潰,質問他為何離開,或者像他當年說的那樣,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但是都沒有,他們就是普通的民宿老闆和旅居寫作的客人,或許在另一個世界,素不相識的他們會在這個濱海小城裡一見鐘情,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但這段感情不該是對過去的存續。
“你不用勉強自己和其它客人交流,也不用每天呆在咖啡館裡,如果邊島能幫助你寫劇本,那你就好好寫,更不用為了我的生日花什麼心思,寫完之後,就離開吧。”
金柏一字一句地說著,試圖在混亂的心緒中理清自己的想法,但他抬起眼,卻撞上嚴逐有些悲傷但包容的眼神。
“我沒有勉強自己,我想認識你的朋友,也想知道你的生活,劇本只是工作,但生日禮物能讓你開心更加重要,”說著,男人頓了頓,垂下目光,“還是說,你只要看到我都難受?”
金柏沒有回答,嚴逐追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這個問題始終過不去,嚴逐生怕他們分別前的那段甜蜜時光也是金柏演出來的,而自己又一次沒有發現愛人的異常,如果真是這樣,他恐怕不能再次原諒自己。
“沒有……可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金柏嘆了口氣,可對面的嚴逐卻瞬間明媚起來,聽了他的問題,目光中盡是溫柔。
“你還不明白嗎?我愛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