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乘著流量的東風,江缺先前積壓下來的古偶劇又爆了,之前拍攝的綜藝廣告也被一一考古。
也許並不是偶然,江缺生來就是成為偶像的。難出黑圖的容色,無可挑剔的外形,優越的身世,和被塑造出來的男友力,放在粉圈都是致命的炸點。
他的火愈演愈烈,以一騎絕塵的姿態將身後的流量愈甩愈遠。
江缺打卡過的路牌排起了長隊,江缺同款手機殼售罄,江缺色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也紛紛被效仿。
江缺家的醫院每天都有直播團隊蹲守江缺父親上班,連江缺母親在大學裡上課都會被拍下來放到網上。
網路上開始挖他的個人情史,無孔不入地從同學老師入手,得出江缺入圈前沒有談過戀愛的結論。“江缺處男”的熱搜莫名沖頂,鞭刑也不過如此了。
趙小藝問過江缺要不要花錢撤了,江缺本人倒是淡然搖頭,說越捂越來勁。
江缺的私人空間幾近於無,為了防止狂熱粉絲的騷擾,工作室搬到了安保措施更好的辦公大樓中。由於之前的招新,工位也從兩個躍增十幾個,草臺班子硬生生整頓成了專業隊伍。
團隊裡的工作人員也苦惱。造型師偶不得粉絲心意,就會被抗議換人。朱哥時常提心吊膽地提防私生的故意追尾。趙小藝更是經常被辱罵對老闆不上心。寧清低調普通,倒是沒怎麼挨罵。
在這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日子裡,大家謹小慎微地做事,心裡都繃著一根弦。
終於這根弦還是斷了。江缺和桑錦錦戀愛的訊息不脛而走,兩人幽會的照片被po到網上。
工作室反應迅速立即出了單身宣告,連私生也出來發聲附和,幾方證實終是□□了粉圈。
吃瓜路人並不會就此打住,頂流和女愛豆的戀愛瓜,多稀奇啊。網友七嘴八舌地討論倆人是什麼時候談的,扒亂七八糟的細節。
寧清看到照片的時候,有些呆愣。因為這照片是她拍的,其中一張甚至就是當初她發給工作室招新的簡歷裡的那張。
平時熱鬧的工作室現下空蕩蕩的,趙小藝見她來了,寬慰地拍了拍她的肩頭,指了指江缺的辦公室,示意他也在。她看著齊刷刷望向她的朱哥和趙小藝,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照片和備份都在她這裡,確實沒有其他人看過。
三人都沉默著,江缺在打電話。
太安靜了,靜到寧清能聽到電話那頭桑錦錦帶著哭腔的聲音。她在問江缺怎麼辦,她還沒轉型成功需要粉絲沖票房,她要完蛋了。少女的聲音脆生生,讓人聽了心生憐意。
江缺安撫了幾句,掛了電話後走出來面色不虞地對著寧清說:“去你家,我要檢查電腦。”
寧清只覺得自己就跟比幹差不多,江缺是紂王,桑錦錦是妲己。念及此,她坐著不起身,梗著脖子回道:“我的電腦是我的隱私,您不能侵犯我的隱私。”
氣氛突然僵了起來,趙小藝拉著朱哥退出了房間。
江缺簡直要被她氣笑了:“你說什麼?”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是她故意洩露,只是猜測有人黑了她的電腦。他想要她繼續待在身邊,所以才提出檢查電腦。她說什麼?說是她的隱私,跟他劃清界限。隱私,他們都一起上過床,他是需要被她提防的外人嗎?
“我有權不讓他人檢查我的電腦。”
他人,呵呵,他人。
江缺被氣到口不擇言:“你知道因為這個照片洩露,我們整個工作室的人從昨天半夜到現在一直沒睡嗎?趙小藝跟品牌方說了多少好話,姚哥親自帶著我連夜跟製片人道歉,朱哥還跑去聯系私生。呵呵,你的電腦是你的隱私,你隱私的東西為什麼會搞得人盡皆知?他人,也對,我們都是他人,有些人掉進了錢眼,主動出賣些他人的東西是常事。你以為朱哥和趙小藝不直說,他們就不懷疑你嗎?不懷疑你怎麼會等在這裡?那就滾!滾吧,別待在這了。一早就知道你是個禍害,我也怕他人在我的身邊繼續搞鬼。”
朱哥和趙小藝也懷疑自己嗎?也是,自己也確實值得懷疑。
寧清被吼得腦子發懵,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她背艾莎公主書包被大家指責的時候,無數的嘴巴在她耳邊發出尖銳的笑聲,無數雙眼睛輕蔑地看著她。夢魘再一次降臨,她什麼也沒做,但她就是錯了。
她腿有些軟,咬了咬臉頰肉,疼痛支撐著她直起脊背,啞著嗓子道:“我沒有主動出賣。但歸根到底這件事是我的錯。對不起,我辭職。”
話出口時江缺就後悔了,可是寧清點點頭,頭也不回地走了。
江缺呆呆地站在那裡,身體好像浸在水裡,涼得麻木。剛剛兩人對峙的話音彷彿還在耳旁,他好像活在片場裡,等待著導演喊卡結束這場噩夢。
他以前也說很多過分的話,為什麼這次要走,她為什麼不能給他一個臺階,他根本不想她走的。
他無意識地動了動手指,像是沉睡的人終於蘇醒過來一般,一股巨大的委屈襲擊了他。明明做錯事的人是她,為什麼惶恐的是他。
趙小藝一直在門外候著,看著寧清平靜地走出房間同她告別,又聽著房間裡不斷有東西砸落的聲音。她的心拔涼拔涼的——比起這次戀情公關,她更怕的是寧清走後,再沒人能讓這祖宗消氣了。
掩蓋在平靜面孔下的寧清,惶恐自責與憋屈忿忿種種情緒交相穿行腦內。她一直很小心。她的電腦沒有被維修過,那些照片也是放到u盤裡儲存,壓根就沒有上傳過雲端。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她只能當個逃兵,難道她能理直氣壯地說,她來承擔所有損失嗎,她是個什麼東西,她用什麼來承擔後果。
可是,江缺憑什麼理直氣壯地檢查她的電腦,憑什麼說自己是主動出賣,一直委曲求全就意味著她要事事承意嗎,沒有人生來就是任人揉搓的,低到塵埃裡的人也有底線。
走回出租屋的路上,寧清無意識地側頭,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呆站在路邊很久了。看著街邊櫥窗印出自己那幅失魂落魄又倒黴的模樣,她用食指拉開嘴角,倒映出的自己扮了個鬼臉,像極了菲尼克斯扮演的小醜。
她也想在空曠的街道大笑著跳舞,可惜這裡不是哥譚市。
店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隔著櫥窗下意識道歉彎腰鞠躬,飛速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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