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東西混進來了。”
張熬夜被這句話一下子驚醒。
祠堂的地磚上被月色照亮一塊,他沒有動彈,只是無聲地適應著夜色裡濃稠的黑暗。
過了片刻,他小心翼翼地起身,看到孫甘露、唐魏子和徐應還在熟睡,徐存義魁梧的身子蹲在他旁邊,見到少年視線望過來,他輕輕抬了抬腦袋示意。
張熬夜抬頭向上望去,只見祠堂高處橫樑上,一個依稀可辨的纖細人影站在那裡,似乎穿著一身白衣。
張熬夜默默盯著那道人影,豢坑裡出來的元寶夜視的能力遠非常人可以媲美,但哪怕眼睛都看得有點痠痛,少年都都沒見那人影動彈一下,那纖細的人影上半身鑽進了房簷的黑暗裡,張熬夜看不見他的模樣,但他唯一確定的是這道詭異的人影似乎連呼吸的起伏都不存在。
“就一個?”
徐鏢頭臉色有點難看,指了指院外,張熬夜轉頭看去,差點叫出聲來。
原本佈滿了營帳和貨物的寬敞院內,此時竟然站滿了一群如樑上那道人影一樣的白衣人。每個人的臉上都蒙著一塊白色的布幔,纖細拉長的身影幾乎不像人身。極其詭異地在夜色下安靜矗立著,像一方香爐裡方寸有秩插滿的一根根白香。
直到此刻,張熬夜才感到了慌張。
看著眼前這一幕瘮人的場面,他心裡一片亂麻,徐鏢頭似乎感受到了少年的情緒,伸出手輕輕放在張熬夜肩上,湊到他耳邊輕聲道:“別怕,這些是紙人。”
紙人?
“看他們的腳。”
張熬夜望向院內人影的下半身,瞳孔一縮,他才發現這群白衣人哪有什麼腳?只有兩根纖細的竹竿支撐在地上。
真的是紙人,但是鏢隊的人呢?他們去哪兒了?
一個衣衫僂爛的人影從院子大門外緩緩走進,一隻手提著一把燈籠,一隻手提著一面銅鑼,他的步伐極慢,兀自穿過那群佁然不動的紙人,到了祠堂外,張熬夜才看到此人腹部竟還有一隻纖細的小手盪漾在外,手中攥著一隻包著紅布頭的棒槌。當他看向那人那滿是疤痕的消瘦臉龐,發現他的雙目早被剜去,眼眶處只有兩團漆黑。
這身形微微佝僂的目瞽之人對著祠堂裡拖長聲調喊道:“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打更人?
隨著話音落下,這人腹部的那隻如孩童般幼小纖細的手臂揮舞,用力地敲響他手中的那面銅鑼。
“哐——”
一聲似乎敲到張熬夜心頭的囉響過後,祠堂內的兩人沉默地看著那長著三隻手的目盲打更人轉身緩緩離去。
正當此時,唐魏子半夢半醒的罵聲從身後傳來,“熬夜的你他孃的幹嘛呢?大晚上不睡覺?敲敲敲,敲啥呢在?”
打更人瞬間回頭,那一雙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看來。張熬夜看著那恐怖的臉一剎那毛骨悚然。可還不等少年有動作,身旁的魁梧漢子早從懷中掏出兩顆鐵丸攥在手心,此刻他那滿是老繭的手指一彈,只見一道火光,張熬夜都沒能看清,再眨眼一看,就看到那打更人眉間又多了一個窟窿。
紅白的液體從那眉心流淌而出,可那打更人依舊用那沒有了眼睛的眼眶望著他們。
接著,院內所有紙人突然一齊開始抖動,支撐他們的竹竿莫名開始顫抖,在地上發出一陣踢踢踏踏的聲響。
張熬夜顧不得其他,一個飛身躍到乾草堆旁抓起那柄黑纓槍,不去看那院子裡的紙人作響和那目瞽打更人,反而抬頭望向之前樹立在樑上的那道紙人。
可哪還有什麼紙人?只有邱師傅那張沉默寡言的臉龐從樑上倒垂下來用一種極為怨毒的眼神盯著他。
如同蟒蛇一般長的脖子用一種扭曲的弧線慢慢垂下來,張熬夜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龐越來越近,一時間竟呆呆站在原地。兩顆鐵丸彈進邱師傅的臉龐,徐存義的聲音在邊上炸響:“他媽的這時候發什麼呆,想不想活命了!?”
回過神來的張熬夜狠狠咬了下自己舌頭,被刺痛驚醒一般,提起手中長槍就往那邱師傅臉上刺去。
邱師傅那如蛇一般的脖子瞬間收縮回去,纏繞在橫樑上轉過頭用一種極為惡毒的眼神盯著徐存義,半邊臉已經被鐵丸鑿穿的邱師傅怨毒地張嘴用一種張熬夜從未聽過的語言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