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韞哭道:“侄女知道!是侄女自私!但侄女此刻已經心有所屬。”
謝安問:“是誰家的孩子?”
謝道韞道:“是前幾日和叔父說過的、救我性命的少年,他的名字叫王質。”
謝安問:“他對你的心意如何?”
謝道韞道:“侄女尚有婚約在身之時,他便對侄女說要登門提親。”
謝安問:“他家世如何?”
謝道韞道:“一介庶民,無權無勢。”
謝安滿面不悅,道:“這樣的人怎麼配得上你。”
謝道韞據理力爭的說:“侄女還記得,叔父聽人說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後深受感動,上奏請求表她的墓為‘義婦冢’。梁山伯是寒門書生,祝英臺是地主家的千金小姐。叔父只為他們的故事感動,絲毫沒有考慮過他們身份是否般配。同樣的,假如王質與侄女是彼此相愛、兩情相悅的,為什麼必須要顧及身份門第呢?”
謝安思索片刻道:“你先起來說話!好吧!以陳郡謝氏今日之名望,也並不需要你嫁入豪門來為謝家撐場面。你是我最鐘意的侄女,就依你的吧,你的婚事由你自己做主。不過,那王質既然沒有家世,就必須不能是個庸才。否則,你嫁過去跟著他受苦,也不是我樂意看到的。如果他當真上門提親,到時候我出題好好考考他!這樣,你可否滿意?”
謝道韞大喜道:“謝謝叔父成全!他既然能將我從五斗米教救出來,必然智勇雙全,叔父儘管考便是,侄女對他有信心!”
謝安點頭道:“好了,沒事了,你下去吧。”
謝道韞道:“侄女還有一事想請求叔父答允。”
謝安問:“何事?”
謝道韞道:“雖然婚約已經取消,但侄女還想繼續留在烏衣巷,不回始寧莊園。”
謝安道:“無官職的子弟家眷住在會稽郡東山的始寧莊園,本意是想讓他們遠離朝堂雜事,專心讀書。你既為女子且待字閨中,就不做硬性要求了。你想留在烏衣巷就留在烏衣巷吧。只是以後少了一個人監督他們讀書了。”
謝道韞喜道:“叔父放心,謝家子弟個個上進,功課認真刻苦,未敢懈怠。七弟謝玄武藝更是大有進步,最近與府兵的比試都能取勝了。他立志和爹爹一樣做個大將軍。”
謝安撫須樂道:“好!好!謝玄這孩子有出息。你們能成才,我也可以無愧大哥了。”
再說回王質這邊。王質放好馬後,身揹著七星劍、肩挎硬弓箭筒、手裡捧著一個箱子,一身戎裝走在歡樂祥和的歡樂坊大街上,相當引人注目。
果不然,一位公子哥打扮的人嬉笑著叫住王質:“阿兵哥!阿兵哥!”
王質停下來看看此人,雖然衣服華貴,卻長著一副好事之徒的嘴臉。王質不想惹事,特別是他此刻手裡捧著一箱子黃金、銀票。
王質友好地笑道:“公子,你認錯人了,我不是阿兵哥。”
那人聽了笑得嘻嘻哈哈,引起不少人駐足。那人笑了好一會才止住笑,問王質:“我叫你阿兵哥,你怎麼不生氣?”
原來,在東晉社會,叫人家阿兵哥實際上是一種蔑稱。從三國曹魏至東晉早期實行的是世兵制,打仗基本由特殊戶籍的人“軍戶”承擔,和一般老百姓無關。軍戶子承父業,兄終弟及。到了東晉時,軍戶大減,已經不能滿足戰爭的需要,兵源改以募兵補充,或者強徵。募集或強徵的人不是貧民就是流民,再加上東晉社會逃避現實、重文輕武、苟且頹廢的價值觀,把腦袋別在腰帶上計程車兵就成了貧賤的代名詞。
那麼東晉以什麼人為尊?是縱情山水、終日飲酒、暢談玄理的名士。他們引經據典地辯論“生”與“死”、“有”與“無”這些沒有答案的哲學思想,以辯得對方詞窮為勝,稱之為清談。當時名士對此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