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他現在的命,比和平年代皇帝的命都值錢。皇帝死了,好歹能讓太子順利繼位,不至於威脅到天下的存亡。
他朱樹人的命,必須活得比他岳父長,要他岳父隆武帝朱常淓先死、皇太孫順利登基,才不會有人搞事情。否則他要是有個意外,說不定還有大明旁支宗室會想辦法給朱常淓當乾兒子的,時間久了一切皆有可能。
而文官地方督撫裡,明朝原本並不常設北直隸地區的總督,畢竟那是京畿重地所在。也就是眼下北京還在淪陷區,朝廷在南京,才能臨時設定。所以這個職位自然是貴重非常,朱樹人也不可能放心讓別人去。
張煌言畢竟是名垂青史的忠義之輩,後世跟岳飛于謙並列,又是他表哥,此前總督河南多年,擊退韃子的軍功也足夠高了,可以鎮住這個場子,也不用擔心生變。
所以這個決策很快就執行了下去。下面眾將果然也沒有不服的,說實話,就憑兩年前張煌言指揮朱文禎、李愉那些人偷襲槍斃了阿濟格的功勞,大家就覺得這是他應得的。
張煌言也不負使命,很快集結各軍,提兵北上,組織決戰。同時,還諭令山東明軍也趁機北上,保持壓迫,準備接收即將被清軍棄守的地盤。
張煌言很清楚:豪格這樣集結部隊,肯定不光大名府南部六縣會放棄,山東那邊有些犄角旮旯的地方,也會有變故。
而且就算豪格不主動放棄,以清軍現在為了大決戰而竭澤而漁、爭取屯糧持久的姿態,山東那邊不看搜刮的百姓,也會自己起來搞事。
讓沿邊明軍隨時做好準備、一旦發現對面偽清地盤有變亂,才便於第一時間出擊接收地盤,救民於水火。
他這個操作後來還真沒白費,讓明軍兵不血刃拿下了好幾處山東泰山、蒙山山區的原淪陷府縣。
……
明清雙方拉扯集結、囤積糧草,經過了半個多月的拉鋸走位,總算是把雙方主力,都集結到了大名府中部,沿漳水對峙部署。
清軍在漳北的邯鄲、魏縣、大名。明軍則駐紮在漳南的內黃、濮陽。
雙方的兵力都是綿延數縣,連營百里,各自擁眾數十萬,堪稱明清開戰以來最大規模的主力決戰。
當年明清雙方隔著長江、淮河對峙時,雖然動用的總兵力比如今還多一倍,但好歹還在千里防線上東西兵分三四路,每個戰區各自為戰。
如今清軍已經收縮集中到河北一地,哪裡還能分戰區,剩下的主力全部孤注一擲到一個戰區。
張煌言抵達濮陽後,也是連續巡視各軍,檢查防務。他讓曹變蛟居中駐濮陽,劉國能居左駐內黃,黃得功居右駐清豐。
而對面的清軍,由肅親王豪格親統北京來的清軍主力,居中駐魏縣,
由剛剛承襲禮親王的滿達海,統領他從山東撤防而來的老部下,駐紮在位於戰場東側的大名縣,跟老對手黃得功對峙。
饒餘郡王嶽樂、端重郡王博洛,率原西路清軍餘部,駐魏縣以西的臨漳,與劉國能對峙。
張煌言巡視數日,見戰線穩固,進入相持試探階段,他也只好從長計議。
十月中旬的一天,他便在濮陽城內,召開了一場召集諸將的軍議,會上不由感慨:
“沒想到韃子連番戰敗,最終竭澤而漁,還能集結起那麼多兵馬,此戰我軍雖然兵力、軍械全面佔優,但畢竟遠來,糧草後勤相對不利,不可輕敵。
韃子放棄山東延邊數府縣,又放棄大名南部之餘贅,以堅壁清野之勢大踏步後退,直至漳水方停,還蒐集了沿途全部船隻,帶不走的船都燒燬了。漳水自黃河往南改道以來,也不再與南方水系相通,反而北通海河。
我軍糧草還得從曹州(今河澤曹縣)下船,用車馬陸路轉運到軍前。或是從開封北渡黃河後、又延津陸路運送至汲縣、再蒐集漳水內河船隊轉運。若是相持日久,對我大明極為不利吶。”
眾將對於這個大局倒也有點認識,被張煌言一點破,便進一步統一了看法。其中最莽得黃得功便忍不住諫言:
“總督大人,既然韃子堅壁清野,導致我軍籌糧耗費偏高,那我軍便該利在速戰,趁著我軍重炮較多,即日擇機渡過漳水,尋韃子決戰吧!
韃子若是避戰,我們就包圍魏縣或者大名,然後引誘另外兩處的韃子援軍來救,咱就在城下跟敵軍打一場總決戰!”
張煌言也不打擊黃得功的求戰心,只是微笑著輕輕搖頭:“黃將軍之勇武,本官素有所知,屆時自然會給你機會。
不過我們要擔憂的,還不僅僅是擊潰豪格,更要考慮如何讓豪格咽也咽不下,吐又捨不得,好在漳水邊給韃子儘量放血,為我大明後續的勝利做鋪墊。”
張煌言此言一出,大部分將領還有些懵逼,並不知道他想的有多遠。曹變蛟算是最敢想的了,他也就以為張煌言指的是後續的北京城攻防戰,便試探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