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本和平年代,大明當然沒有這樣設巡撫的,但現在是戰亂偏安時期,河南省其餘地方沒有光復,這才為了軍事防禦的需要,專門這樣設定。等於就是讓張煌言從此負責湖廣河南方向的北部防線。
按照自古南方“揚、荊、益”的東西中三路邊防劃分,張煌言未來就負責中路軍,佔到了大明北部邊防的三分之一。
張煌言論年紀只比朱樹人年長兩歲而已,朱樹人是二十四歲做到三省總督、翻過年來虛歲二十五已經“節制中外諸軍事”了,還總督南方各省軍備錢糧。
所以如今圍城結束,張煌言也不過才虛歲二十七,他這個年紀要當巡撫,在平常人看來那是匪夷所思的。
不過人家實打實的功勞擺在那兒,還有朱樹人那種更逆天的例子打破先例在前,隆武帝朱常淓在朝議上親口建議升張煌言為巡撫,並沒有人跳出來反對,這事兒就算透過了。
張煌言升了巡撫後,功勞比他略小的方以智,卻勝在官場資歷更深、仕途出身更好,也被升了“湖廣巡撫”,內閣和吏部同樣沒人反對。
畢竟張煌言是舉人立功得官入的仕途,而方以智是正經兩榜進士入仕。年紀上方以智也更合適重用,他已經三十三歲了,足足老張煌言六歲。
當然,因為張煌言的轄區佔到了湖廣的三個府,所以方以智的巡撫區,要在傳統湖廣巡撫基礎上扣掉襄陽、隨州、黃州,也就是全部漢北、江北土地。巡撫衙門就繼續設在武昌。
……
整個三月份,南京朝廷把休戰工作搞定、把應該升賞的官員全部處理停當後,
滿朝文武原本都擔心少年得志的宰輔重臣、名將督撫上位,會大刀闊斧新官上任三把火。
但朱樹人和張煌言、方以智等人後續的舉動,倒是讓大夥兒鬆了口氣。因為這一年春天,朝廷並沒有再折騰任何政治改革和軍工、工業建設。
只是與民休息,鼓勵生產,勸農擴大開荒,還有著力安置北方來的流民——
隨著北邊多爾袞的竭澤而漁、內部劃線“重點苦一苦一部分百姓”,淮北往淮南的流民潮,自然也就抑制不住了。
淮河北岸百里之內,甚至出現了多處連片的無人區,不堪壓迫的淮北百姓直接南逃到了大明控制區內生活,哪怕房子都不要了。
那麼多人口,朝廷當然也要用心安置,基本上先儘量再淮南的軍屯區安置,在泥濘低窪地帶種芋頭菱角蓮藕,在崎區地區種土豆,爭取儘快自給自足。
依然不夠安置的,就只好組織往南方運,進一步墾荒挖潛,或是往剛剛被戰火荼毒過、屠殺了大半人口的鎮江府、常州府安置——那倆地方,此前為了圍殺多鐸,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大量百姓慘遭屠戮,所以才短期內出現了一些無主之地,可以供朝廷重新分配。
考慮到去年的戰爭破壞,朱樹人很清楚,今年春耕的工作量會特別大,比如很多被破壞的田園需要重新修整開荒,勞動強度比正常年景大得多。這種時候自然不能折騰百姓,其他工業建設全部暫緩,就一心種田。
春耕後的持續農忙,估計會持續到農曆五月份,隨後有些地區夏收比較早的,還要雙搶、再播種新種子下去。基本上這一波忙完後,才能考慮其他大拆大建、開礦建廠、徵用民力的事兒。
……
當然,與民休息的同時,朱樹人也不是什麼都不幹。他不折騰百姓,並不代表他不會折騰官員和地主。
趁著這幾個月的休養生息,朱樹人順勢把一項內政治理方面的改革事務提上了日常,那就是趁著安置流民的同時,徹查南方直轄數省的土地、人口實際情況。
這種事情,理論上大明朝廷原本每隔多少年也是會做一次的,只是明朝中後期開始,基本是雷聲大雨點小,
實際人口很難徹查,賬面上到了萬曆年都才幾千萬人,事實上鬼都知道那些數字是假的。
土地面積更是一筆湖塗賬,各種土地被投獻給有功名的貪官劣紳名下,享受免稅,土地稅壓力則被攤派給越來越難以為繼的無特權百姓。
實際上每個府該有多少應稅土地,具體有如何攤派轉嫁,根本就沒人知道。
而這一次,朱樹人一來是有藉口,二來是有時機,他就打算動一動這個頑疾。
當聽說朱樹人的提議時,同在內閣議政的史可法自然是大吃一驚。
史可法本人還是很正直的,他也知道值此國難之秋,大家都該同舟共濟,同仇敵愾,為了漢人的天下貢獻力量,那些避稅免役的鬼蜮伎倆,實在是太不識大體了。
但他也知道,憑著對大明朝積弊的經驗,他認為這事兒會引起極大的反抗。
於是他出於公心,請朱樹人再考慮考慮,並不是不幹,而是是否能暫緩:
“請鄂王殿下想想張居正的先例吧,這種事情,雖然於國有利,但眼下實施,會不會導致人心離散?朝廷才剛剛擊退一次韃子,各方士紳觀望者怕是不少。”
朱樹人卻想得比史可法明白,他直截了當分析:“孤覺得眼下這時機反而剛剛好!最適合快刀斬亂麻!
首先,朝廷軍事上取得了大勝,軍權徹底團結,正好對內肅清頑固!誰敢反抗,就挾外戰大勝之餘威,直接殺幾個刺頭的!
何況徹查田畝人口,本就是朝廷成法,他們要反抗,連大義名分都不佔!原本無非是靠人口逃亡、土地拋荒、無人完稅這種方式消極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