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將軍就算即日開始準備走海路迂迴,算算路程,至少也要三日後先到蘇州出海,再迂迴北上數日,再逆流進淮河口偷襲一日,加起來七八天後才能見效。”
朱樹人澹然一笑:“嫌慢?”
黃蜚:“末將豈敢嫌慢,再守七八天還不是輕而易舉,只是說不可大意罷了。”
朱樹人又拍了拍他肩膀:“七八天其實剛好——你想,就算淮安被偷了,清軍敢因此就徹底棄攻揚州、全軍北撤麼?不會的,最多隻會分兵去救。
因為沒得多爾袞的許可,他們誰敢就此說徹底終止這次南征?對面那幾個建奴將領、貝勒,一個都擔不起這樣重的決策責任!餾
而昨天建奴才剛剛、徹底確信多鐸的死訊,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已經寫好了急報奏表,派六百里加急往北京送了。兩千多里路,到北京也要四日,折返也要四日,還要給兩頭留出決策時間。
我估計,十日之內,對面的建奴將領們才能統一決心,擺脫退兵的罪責。而淮安那邊如果八天見效,時間差就太完美了,剛好卡在敵軍將退未退、等到推卸罪責藉口前夜,這,會是敵軍軍心最混亂的時候!”
軍事上的藉口、臺階,八天後到位!
政治上的免責、臺階,十天後到位!
這兩個動搖藉口之間的時間差,就是最完美的、軍心最混亂鬆懈的良機!
一眾部將、幕僚聽了之後,也是升起一股不寒而慄。
自古足智多謀之士多矣,但便是諸葛、謝安、虞允文,哪個能說這樣精確定量地分析推演?古人用計,很多都是大而化之,並不會精確數學計算。餾
“王爺神算,古今無匹,末將等能受王爺統轄、帶掣建功,實在三生有幸!”
“我大明之前的督撫、督師,若是都有王爺您這般運籌帷幄,天下何至於此!”
“末將等這就去準備!到時就能趁著敵軍將退未退之時,掩殺其後軍!”
……
計策有了定論後,此後七八天的垃圾時間,自然沒什麼可贅述的。
無非還是淮揚之間各縣的攻城嘗試、偶爾拉鋸轉移目標。
清軍攻打揚州數日,果然繼續灰頭土臉,各種嘗試都失敗了,還每天都能繼續折損好幾門紅夷大炮、戰死數百精兵,負傷更是上千。餾
攻不下揚州,期間清軍還試圖轉移目標去泰興、海門等縣城撈點好處,無奈明軍的長江江防很紮實,水師可以隨時調動大筆支援部隊跟清軍打消耗。
所以哪怕泰興、海門二縣城池非常破爛,清軍也依然討不到好處——現在的問題是,清軍也就野戰有不小機率打贏明軍,而攻堅陣地戰,只要明軍有增援,打成消耗戰,清軍是完全沒機會的。
換言之,就算泰興、海門的城門或者城牆被攻破一個缺口又如何?經過了江南大勝,加上朱樹人的絕對威望加持,讓所有將士都知道援軍不會拋棄他們,現在明軍士氣太高漲了,破口後打堵口戰、巷戰換命,明軍都能撐下去。
而清軍才多少人命可以填?能跟明軍打這種堵口巷戰換命的模式麼?換得起麼?
根本換不起!原先清軍指望的,從來都是“破一個口,然後明軍就作鳥獸散,甚至聞風而降”,只要明軍戰鬥意志不崩,滿人人口翻十倍都換不起!
尼堪其實也知道隨著多鐸之死,清軍最終大機率是要退兵休整的,但既然多爾袞的新命令還沒來,他也不好怠工,只能打完這最後一段時間。
他的目標,也已經從救援多鐸,變成了“打贏一場勝仗再走,撈點兒面子和仕途資本”。餾
古人雖說不知道“使用者體驗峰終定律”,但樸素的心理常識還是有的,都知道一件大事終結的時候,最後這一把的輸贏,能極大影響整個佈局的定調。
就好比賭徒下牌桌的時候,如果最後一把小勝了,那就能心情愉悅好幾天,下次還有大機率會回來。
以至於後世很多馬靠和東南亞開場子的人都知道,如果觀測到客人差不多要走了,那多半會不著行跡放放水,絕對比讓美女荷官嬌聲嗲氣說再多“大爺下次還來玩啊”都更有效果。
尼堪此時此刻,無非也是這種輸紅了眼的心態,被朱樹人拿捏得死死的。
八天倏忽而過,時間也很快來到正月二十七。
這天,已經是多爾袞那邊、允許清軍退兵的旨意,從北京城發出後的第二天。只是因為兩千多里的路程,這道旨意還要在路上再走兩天,才能送到尼堪手上。
多爾袞在得知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戰死的訊息時,當然也是萬分悲痛的,期間還賭咒發誓各種惡毒咒罵朱樹人,還做出了很多長遠部署。但這些細節暫且按下不表,容後自有分說。餾
單說多爾袞的旨意走到半途時,朱樹人讓張名振的海軍發起的“淮安偷襲戰”,也終於正式爆發了。
經過多日的迂迴,張名振的部隊先是躲開了孔有德的清軍水師巡哨斥候,隨後趁著二十六日入夜後那點時間,悄咪咪駛入淮河河口,
充分利用了一整個黑夜的時間差趕路,一路上甚至還打出了清軍水師的旗號,因為離入海口不太遠,也就沒遇到盤查。最近清軍有太多後方的輜重船來淮安,把部隊所需的物資卸下、再由小船走邗溝運河運到最前沿的戰場,以至於守河口的清軍都見怪不怪了。
這個任務,也只有讓張名振來幹,鄭成功還真就不行,
說到底還是航海經驗和船型的問題,福船連在黃海近海航行都困難,要進淮河偷襲、完美實現河海航行切換,就更是天方夜譚了,鄭家水手也沒這方面的航道經驗,就算給他們沙船,都有很大機率觸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