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這幾罐東西,卻因為保鮮得當,所以幾乎感覺不到酸氣,只是純正的奶香,這種氣味幾女從來沒聞到過,立刻精神一振。
“牛乳之所以容易酸敗,一來是缺乏燒煮殺蟲,二來也是太過稀薄,水分太多,就算燒煮過後,一旦再有微蟲落入,難免再次快速繁衍。
這個叫煉乳,在不滾沸的情況下久煮蒸發生乳,最後四斤甚至五斤濃縮一斤,幾乎無水。還可以在煉製時加入糖或是蜜,隨著煉製讓甜度愈發提升,最後連微蟲都無法生存,密封后便能存放數月之久。就跟醃漬防腐一個道理,無非是用糖而不是鹽來醃。”
沉樹人最初其實是想看看能不能造出奶粉的,後來發現難度太大了,徹底燒乾不現實,早就板結焦湖了,這時代也沒法抽低壓真空來降低沸點促進鮮奶噴粉。
所以,最後就出現了煉乳,這玩意兒難度真沒多大,想通了原理明朝也能輕鬆造。奶粉的濃縮率一般是七倍,也就是七斤奶燒乾成一斤粉,煉乳最多做到五倍,五斤燒剩一斤,還是有一點水分殘留的,不過濃度已經無法支援細菌生存。
沉樹人很是得意地介紹著方以智的最新成果,也是彰顯他的科研投入的價值——不是說做出最早的軍糧罐頭後,就可以止步不前了。只有搞清楚了原理,才能舉一反三,一直進步,花樣翻新做出更多好東西。
把一種種原本不適宜大規模儲存的東西,變得易於大規模儲存。
將來等他帶兵入川,跟張獻忠作戰時,蜀地地形複雜,軍糧轉運困難,這些高能量密度、單位重量輕便的食物,才便於軍隊持續作戰。
蜀地運軍糧,從來都是一個困擾了千年的老大難問題。
當然,煉乳如今絕對是高檔品,這種東西就算生產出來,也不會當做軍糧,最多是給高階軍官作為營養補充,或者是給傷員恢復期的福利——歷史上米國人在南北內戰中發明了煉乳,也是作為傷兵養傷的營養品用的,不是給普通健康士兵喝的。
沉樹人介紹完之後,一旁的董小宛也言笑晏晏地現身說法:沉樹人的女兒,如今已半歲多,勉強能坐起來和爬行,除了喝母乳之外,也能補充一點不加蜜的澹煉乳,喝的時候重新加熱水稀釋調開了。
董小宛一邊說,一邊就要演示給大家調。卞玉京卻沒忍住,直接偷偷對著一罐子摳了一手指,往嘴裡嗦。
“小心齁死你!又不是沒得給你吃!加熱水調化開吃!”沉樹人看了,好氣又好笑,關切地責備了一句。
卞玉京被一嚇,轉瞬發現也沒什麼,只是伸著舌頭把手指舔乾淨:“哇,好好吃!又不是很甜。方府臺,你也真是功德無量了,居然鼓搗技巧還能鼓搗出這麼好吃的東西。姐姐你們也試試?”
卞玉京把罐子塞到眾女面前,方子翎李香君卻不過,也試探著摳了一塊,把食指伸進嘴裡嗦,一個個也露出了震驚欣喜的神色:“這麼好吃?”
沉樹人看得都覺得一陣胰島素不足,搖頭嘆息:“你們都不怕甜的麼?這可是加了蜂蜜一起濃縮煉的!”
“沒想到,沉兄那麼敢作敢當,豁達無畏之人,居然會怕甜。”方子翎看他難得有侷促的時候,沒想到居然怕甜,實在是出人意表。
沉樹人嘆息:“我不是怕甜,是吃太多糖不健康。”
他的養生觀畢竟是現代人,可做不出這種邊打胰島素邊吃煉乳濃縮原漿的事兒來。
不過轉念一想,這些明末的可憐人,能吃過多少甜食哦,那些貧困之家,確實不用擔心吃太甜吃出病來。
既然都請眾人嚐了煉乳,沉樹人索性也讓後廚先準備宴席,就這麼招待方家人一起把酒言歡,算是走個過場。
備宴期間,方以智其實也知道妹妹的心思,之前父母也有暗示過他,所以他會恰到好處地藉故離開,給妹妹單獨和沉家人聊天的機會。
方子翎臉皮薄,她對沉樹人如今更多是欽佩,有點小仰慕,但大家閨秀自己也朦朦朧朧的,無法定性。得到機會後,她也忍不住站在朋友的立場上、悄悄問幾個不相關的問題。
當然,方子翎內心,一直覺得自己都是在為朋友好。
“沉兄……有句話,其實小妹一直頗為不解。”
沉樹人也察覺到對方表情語氣異樣,但還是舉重若輕:“說說看。”
“當初李姑娘的事兒……就算真有難言之隱,比如,我是說假如,是你利用了她。可是事後,你一樣有別的辦法可以處置。比如裝出你當初也是被女色所迷惑,痛改前非,縱然你的政敵不會因此而少恨你,卻可以讓你在坊間的名聲變好……”
沉樹人毫不在乎地一笑,也是壓低音量,免得李香君她們聽到:“那我不成了商紂周幽、把罪過推給妲己褒姒了麼?
不管我有沒有利用誰,只要是我的女人,不論出身尊卑,我自然要護她周全!把女人推出去分攤罵名這種事兒,沉某不屑為之。”
方子翎心中劇震,這是她從未設想過的。
此人好色,但也著實有擔當,不愧憐香惜玉之名。
雖然他今天只是對李香君負責到底,力挺維護,但只要這個秉性不變,將來他的其他女人受過,他肯定也會一視同仁的。
還真說不上是好還是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