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眼前的探春彷彿和當年那個滿臉汗水,卻只能咬牙堅持的小丫頭重合在了一處,以至於寶玉也分不清自己是在安慰探春,還是在安慰當年那個小小的自己。
其實就算沒有種花國的經歷,只說大明的習俗,賈珠死了,寶玉既是嫡子又比賈環探春年長,理應擔負起兄長的責任。
不過原身一直在賈母膝下養著,被嬌慣的有些自私天真,賈政和王夫人又因為長子早亡,對他頗多憐惜不忍斥責。
以至於久而久之,眾人都忘了他其實是探春和賈環的兄長,也忘了他是賈家二房下一代之中最應該撐起門戶之人,照顧探春,教養賈環,這些本身就是他身為嫡兄應該擔負起來的責任。
“……”
探春抬起頭來,眼睛睜得大大的。
寶玉剛剛的舉動按規矩來說,其實是有些過分親密的。但是她只從他眼裡看到真誠和憐惜,心中生不出一絲不好的感覺來。
見她一副想要相信,又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的樣子,寶玉的心更軟了些,略想了想,收回了手,從懷裡掏出一張身契:
“武一確實是我透過父親的手給了環哥兒的,他被人帶的有些歪,武一身手不錯,我把他給了環哥兒,也是希望他能保證環哥兒的安全,注意不要讓他行差踏錯。
我把他的身契給了你,你是自己拿著也好,給趙姨娘也好,都隨你的心意。”
眼前的小丫頭和黛玉同歲,甚至月份還要更大一些,這樣一個孩子,身邊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不靠譜的姨娘,被教歪的胞弟,整日裡跟在他們身後收拾爛攤子,心裡應該很累了吧。
至於武一,探春是個性子舒朗,極有分寸的,就算是把武一的身契給了她,也不用擔心她會對武一做什麼不好的事情。
“二哥!”
探春的肩膀輕輕的抖動,長長的睫毛上也沾滿了淚水。
“拿著。”
寶玉笑了笑,將武一的身契朝她的方向又遞了遞,他能聽出來,探春的這聲“二哥”明顯比往常真心的許多。
多傻的一個孩子,自己不過只是陪她坐坐,只說了幾句話而已,居然就相信了他。
探春的手抬了抬,很快又收了回去,咬著唇使勁的搖了搖頭:
“我知道二哥是為了讓我安心,不過這身契還是不要給我了。
環兒被姨娘教的歪了,又有舅舅時不時的攛掇,不好好管教早晚是要出事的,我對外面的事情瞭解的不多,也擔心自己的心軟會害了他。
二哥是我們的長兄,管教弟弟也是理所應當的。”
探春說的是真心話,環兒對於寶玉讓他在丫鬟婆子面前丟了大丑的事情耿耿於懷,她卻知道,寶玉在這件事情上是留了手的。
不然根本不需要什麼“以牙還牙”,只要他將環兒陷害他的事情說給王夫人和賈母聽,賈環就吃不了兜著走,送到莊子上將養也不是不可能。
環兒自詡做事幹淨不留手腳,但是哪裡就那樣容易了,不然素雲也不會特地去暖閣送什麼東西去了。
還有太太,寶玉確實是把事情攬到了自己身上,但是就太太的精明性子,能沒有一點兒懷疑,這些事情還不都是寶玉一一替環兒擋了下來。
“三妹妹真的捨得?我可不會像三妹妹那樣,把月錢都拿去給他收拾什麼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