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老夫人聞言,好懸才忍住說話,不免轉頭去看兒子,見付滘向自己點了點頭,心中鬆一口氣,卻是笑道:“我一頓能吃兩碗飯,脊樑骨直得很,走路都比尋常人快,哪裡就要他憂心了?”
又道:“難道旁人去得京兆府,我就去不得?”
再道:“既要走了,我也不怕說明白話,京城裡頭屋子太窄,我在此處住得當真十分不慣,那床都小三分,晚上欲要翻身都怕滾下去!老身這骨頭脆,實在挨不起摔,若能換個寬敞地方,趕緊走了去!”
又當著衛承彥的面,罵道:“痴兒,你去京兆府幫看水利通衢,這是給子孫積德,做得好了,不知活人多少,有甚好想的?我從前白教你做人了!”
她給兒子梯子下,那付滘少不得諾諾連聲,順著往下溜。
衛承彥見勢,也不敢留,連忙起身告辭。
只他才一出門,後頭付滘便來相送,一時見堂屋地方一人站著,手中抱著自己小兒,自是吃了一驚,道:“韓兄何時來的?”
被稱為韓兄的,自然便是張異那門客,喚作韓亦昶。
此人偷聽許久,懷中小兒呆不住,鬧騰不休,正拿飴糖安撫,抬頭見得衛、付二人,只覺尷尬,忙把那孩子放回地上,訕訕道:“我遇得這淘兒在外頭要捉馬尾,因怕出事,便把人帶得進來……”
付滘自然連忙道謝,又向兩邊引薦,只是也不說那韓亦昶在張異門下,更不說衛承彥官職,只說一個是來取文賦新交,一個是上門拜訪舊友。
衛承彥見過禮,略作問候幾句,把禮數盡到了,也不多留,一拱手,施施然走了。
付滘把人送到門口,方才回身去尋那門客韓亦昶。
後者只做不知,把買來幾樣東西放了,略說幾句閒話,才問自己這同窗後續安排,又道:“相公聽我提起你,知曉你文章做得甚好,可巧府上缺一位文書,便叫我來問一句,你意下如何?”
付滘立時便做搖頭,道:“韓兄,你我認識多年,我這兩板斧,你還不曉得嗎?哪裡能在張相公門下立得穩足。”
又道:“正巧先前在秦州時候還有幾位老友,近日來信相邀,只說狄人既退,問我有無閒工夫再回去坐坐,我想著趁著骨頭未僵,故地重遊,若能做點子事情,異日以文記之,想來文、實相對,也能有所啟發。”
韓亦昶又勸幾句,見對方心意已決,便做十分惋惜模樣,嘆道:“也是,大丈夫當行萬里路,憑你才幹,說不得在秦州能闖出一番天地來。”
又道:“不過你此去天長地遠,老夫人此處,我當為你多多照料。”
另又問道:“大郎不日就能下場了,既在京中,若不能進國子學,也當去茂山、誠德書院試一試。”
付滘道:“也不差這一場,如若方便,一併西去便是。”
他對韓亦昶並無遮掩之心,此事日後也無甚好遮掩,只把家中閒話說了幾句。
因天時太晚,此處地方狹小,韓亦昶也不好過夜,茶過兩盞,他留下手中東西便告辭了。
再說這韓亦昶出得付家大門,次日又在城中打探許久,得了不少確信,才馬不停蹄回得張府去求見張異。
他一進屋,卻見裡頭門客七八人,俱都正襟危坐,氣氛也十分凝重,不知在商議什麼,心中一驚,連忙行禮。
其餘人不好做聲,座後張異皺眉道:“昨日尋你幾回,只不見人——昨夜孫崇回京了。”
韓亦昶忙道:“在下外出有事……”
他猶豫一下,也不好在其餘人面前提付滘,只好道:“有位同窗將要遠行。”
又道:“正好有事來跟相公回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