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魁如泰山般的重擊實可毀天滅地,攪得周遭旋風陣起。終於,一招來回,黑帛飛落,少年露出了廬山真面。
那是一張令人見了便會倒吸涼氣的臉,一雙原本應該很漂亮的眸子卻像個盲人一樣沒有靈魂。看似有一團火焰在燃燒,而實際上也只是一團嗜血的鬼火。當嗅到血腥味時便會自行點燃,當喝飽了血後便會熄滅。
“俊美男子”不由心頭一緊,皺起眉頭,他似乎已意識到這個年輕人不簡單了。
撲了個空的肥聖使頂著滿頭的牆灰,怒不可遏。咆哮著金光又起,又向黑衣少年擊了過來。
接招之際,黑衣少年卻紋絲未動,卻見烏青色的劍柄於劍鞘之中竟自行抖動起來,彷彿一隻要出洞覓食的野獸。
不等那金光四射的“聖使”近身,便見一道黑影從少年劍鞘中盤旋而出,直指金光之處穿去。剎那之間,黑影與金光交錯相遇。黑影化作一道烏蛇將“聖使”盤作中央,“倉”地一聲沉如蛇鳴之後,又好似疾風厲雨般幻化而去,消失不見。
瞬時,一切又恢復了安靜,甚至可以說是寂靜。
黑衣少年依舊是站在原地,劍依舊還在劍鞘裡,就像從未離開過一樣。劍柄映著堂燈反射出顏色怪異的光澤,靜謐幽暗。胖“領主”也依舊立在方才二次發功時所在之處,一動不動。
與之前不同的是,黑衣少年嘴角掛著一絲鬼魅的笑,而胖“領主”身上的金光卻消失了。紅色的珠液自他的顎下一滴滴地落下,跌落在地上。由是這次地安靜的出奇,故那鮮血敲打地磚的聲音也是出奇的清晰。
“嗒。。。嗒。。。”
這一切都在告訴眾人,這位領主永遠也不會再發出金光了。
“噗通!”胖領主直直的倒了下去,足足能把地面砸個大坑。
胖領主手下的一眾宵小已然大驚失色,各個都驚愕地張著一副大口呆若石頭。
“看來天狼的手下也不過如此。”黑衣少年微微一笑道。
那看似是輕描淡寫的微笑,卻叫人不寒而慄。跑堂的店夥早已無影無蹤,唯獨留下俊美男子幾人還圍坐在原地。方才瞎了一隻眼睛的同伴此刻也停止了哀嚎,彷彿已經忘記了疼痛。
黑衣少年面峰一轉,對著剩下的幾個“聖使”傲聲問道:“天狼在何處?”
當中的一個似乎見過些大世面,驚詫片刻後便恢復了平靜,他強嚥了口唾沫,而後忿忿道:“敢問閣下為何事要求見祖爺?”
此言一出,遠處靜觀事態的俊美男子也斜目掃了一眼這位開口講話的“聖使”。老遠望去,便見此人身胚雖算不上高大,卻有幾分威武氣勢。
“想必那領主死了,此人便是為首的了。”俊美男子心裡暗暗思量。
黑衣少年忽地連最後那一絲笑意也收了回去,側下腦袋,用冰雪一樣冷地聲音回道:“你只需告訴我他在何處,若是再說廢話,我就殺了你。”
“祖爺深居雪山之上已經四十餘年,從未下過山,此刻必然還在雪山之上。”言語之間這“聖使”不自覺後退了幾步,但凡他裸露在外的寸尺髮膚皆已被黑衣少年散發出的殺氣灼得傷痕累累,哪裡還敢與那氣勢正面交鋒?
“可是那魑洲的覓若雪山?”黑衣少年頓了頓,又狡聲道:“可是那被天狼一掌劈出的覓若雪山?”
“是。。。是。。。”他一邊僵硬得點頭,一邊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聲線回應。
呵,偌大的九界天下,偌大的十六洲,偌大的欞洲,偌大的烏衣國。。。就連皇帝都不敢直呼的“天狼”二字,竟被眼前這黑衣小子如兒戲般隨隨便便得喚著。不相信,絕不可能。。。可眼前發生的一切卻又是真得不能再真。雪山上也有使劍的,但能使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的,他還從未見過。難道,這小子真的是位高人?
黑衣少年踩著輕瑩如羽的步子移到了這“聖使”面前,將劍柄搭在了他的脖頸之上,低聲道:“回去告訴天狼,洗乾淨脖子等著我。”
“是。。。”
“聖使”將滿腔的恐懼與憤恨積壓在了舌根深處,用全身的力氣重複著一個“是”字。而“是”字裡陰陰包裹著的是一片唇齒相殺和“等來到魑洲看你如何死法”的仇恨。
“滾。。。”
眾“聖使”剎那之間作鳥獸散,分陰一群見了光的螂蟲,其形狼狽至極。
黑衣少年執劍於桌几之上,懶散得躬了躬身就近坐下,喚道:“小二,如何飯菜還未燒好?”
自知一場大戲已經結束的“俊美男子”機警地收回了目光,同伴們亦饒有默契地一齊側過了臉。黑衣少年的手段已經領略,他們不願招惹這位“凶神惡煞”,更何況黑衣少年也算有恩於他們。
頓了片刻,便見店夥端著兩道菜自後廚半顛著小跑了出來。大概是這打鬥的場面見多了,這店夥反倒沒了期初的驚慌,下菜,擺酒,很是從容。
乘菜的碟子下桌之隙,店夥餘光斜掃過黑衣少年的臉。這一副冷似寒冬,暗如雪夜,佈滿了荊棘和苦難的面龐,讓他不禁一驚。
非禮勿視,目光閃過。
一葷,一素,一壺酒,於案几之上,略顯瀟灑,捎帶寂寥。
店夥在回後廚的途中被俊美男子叫住了,低聲說了幾句,而後俊美男子一行人便匆匆起離開,唯留下地面上尚未風乾的血跡和方才始作俑者的木筷。
“胖領主”的身體橫在黑衣少年腳下不遠處,這卻並不妨礙他進食。短短的片刻之後,酒菜已空,黑衣少年自懷中掏出幾顆銀幣放在了酒壺旁。這銀幣含銀亮夠足,是十六洲兩百餘國的硬通貨,到哪裡都可使得。
罷了,黑衣少男便已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