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門外傳來一陣騷亂。
噪聲間,便見又有一行人大步進了客棧大堂。
只聽其中一人咋呼道:“來人!還不快來伺候爺爺們!”
那聲音粗放狂野,像是嘴裡叼著獵物的野獸在嘶嚎著他的權威。
原本正在吃酒逍談的兩桌客人見到這幾人後,立即慌忙起身紛紛跪下叩頭行禮,禮罷便倉惶逃離了酒樓大堂。那樣子彷彿是見了兇鬼惡神,抑或是老鼠見了貓,慌張至極。
又見那店夥慌里慌張得自那半截布簾子後連顛帶爬得跑了出來,又驚又急,嚇得魂都丟了一半。
他已顧不得去追那兩桌逃了單的客人,而是慌張得快速奔到進門這幾人跟前。還未站穩,便又匆匆躬背,與屁股齊成一線,鞠了一躬連連道:“小的參見聖使!”
“聖使”?
聽到這兩個字,黑衣少年立刻從與俊美男子的目光纏鬥之中將精神抽了出來,轉而投向被尊稱“聖使”的幾個人身上。
再看,這一眾共五人,皆披烏紫敞胸長袍,內又著亮白薄衫。穿搭很是講究,頂上髮髻齊整,玉簪上箍。奇怪的是,這幾人的面色卻是目迷五色的,與俊美少年那桌甚是不同,這群錦衣華服的“聖使”的長相絕非“好看”或者“醜陋”之類的詞語可以形容的來。
此番等等,皆無法引起黑衣少年的關注。只因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百人百性,自古有之。
此時此刻,黑衣少年卻將目光駐留在了這五人所穿紫袍的後背。
那後背赫然繡著一面太陽,而緊挨著太陽的,則是一顆形狀怪異星辰。
那面太陽也不知是用什麼樣的絲線縫製而成的,在客棧內燈盞反射出的暗光之下顯得無比慘白,看的人不由得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一旁那顆緊緊相伴星辰卻又是著詭秘的黑色,黑得猶如無底的深淵。與方才那慘白的太陽交相呼應,閃耀著一股詭異的力量。更是讓人無法直視,彷彿一但看一眼,就會被它攝了心魂。
“太陽和星星!”
黑衣少年心中不禁一驚。
在這九界天下,即是咿呀學語的娃娃都曉得那句童謠——“東界魑洲,覓若雪山。冬日殘陽,北冥天狼。”
天下之人都知道,“天地五聖”分管除過中天之界元洲之外的另外天下八界十五洲,乃是天下的五個主人。而這“五聖”之中名頭最響,勢力最大的則是為世人敬稱為“天狼”的住在魑洲覓若雪山上的那位老祖宗。
這一路風塵過來,黑衣少年已無數次從不同的人口中聽得那位老祖宗的傳說。這些人中有打鐵的鐵匠,看病的郎中,要飯的乞丐,也有公門中的差役。他們幾乎無一例外得提起這位人頌名號“天狼”的老祖宗便立即談虎色變,聲音也立刻降低百八十個點,壓到只有透過耳語才能聽的清的地步。生怕給隔了道牆背後的耳朵聽到了。
在“天地五聖”所轄之聖域,枉議“五聖”之名,是要吃官司的。若是有膽敢當眾犯了五位聖人的名諱的,更是要禍及滿門的。
覓若雪山是天狼的宗派,而該宗派的圖騰便是殘陽與天狼星。一路上,不止一個人告誡過他“若是遇到了背後繡著太陽和星星的人,一定要躲遠。。。”
這衣著光鮮卻輕浮猖狂的五個人,想必便是天狼的門下徒孫!
黑衣少年思索著,斟了薄茶一盞悠然捧起,送入兩唇之間。儘管茶水早已在他與那俊美男子對峙之時涼了大半截。
“現在估摸著是辰時了。”這五人中的一個略微肥胖看似是首領的忽得嘴角一斜,一雙惡目闔做狡兔之窟,放射出邪惡笑意。將一隻左腳輕鬆抬起,只見圓弧一劃,那店夥計便“哎呦”一聲慘叫趴在地上,形狀好似一隻被擒住了的龜。而那首領的一隻左腳正不偏不倚得踩在他的背心處,身子則是悠哉悠哉得靠在椅子上正在往一隻小茶碗裡倒茶。
那“聖使”話語間,店夥早已大汗淋漓,面色發白了。
酙滿一杯茶,悠悠飲下之後,那首領的又道:“辰時之前,把你這小店裡的招牌菜一個不拉得給爺爺做出來,否則,今日的辰時,便是你與那掌勺的廚子二人的死期!若是隻圖了快,做出來的飯不香,你們還是要死,陰白嗎?”
說罷,便抬腳饒過了那店夥,自行哈哈大笑起來。
“小。。。小的陰白,小的這就去讓後廚開火為您烹製!”
緊接著店夥慌忙起身徑直奔向後廚,因為太過慌忙,臨到廚房門口時還被桌角撞了腰跌倒到了地上。
這幾位聖使鬨笑了起來。
黑衣少年的心此時已開始發熱,原本暗若深淵的一雙眼眸忽然閃現了一道火光。那是戰鬥之火,他要等的人已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他就是要找衣服上繡著太陽和星星的人。
這幾年來,他跨越九界天下十六洲,走過萬里的路,趟過千條的河。只為心中的一個信念——與那個人決鬥!而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人們口口相傳的天狼!
他曾聽人說過,天狼總是披著一襲青袍,而背上繡著一輪殘陽和一枚孤星。而眼前的幾人所穿之衣雖非青袍,但背後那醒目至極的太陽和星星,是無論如何都錯不了的。
黑衣少年嘴角略過一絲滿意的笑容。
他又酙滿一盞茶,一飲而盡。隨後便緩緩起身,打算上前與那幾位“聖使”討討趣。那起身的動作勁道十足卻又無聲無息,像個幽靈一樣。
“邦——”
還未等黑衣少年半身立起,忽聞一聲擊響,緊接著傳來一聲慘叫。黑衣少年速與微光斜掃,便見不遠處一人正捂著雙眼,張著大口哀嚎著,鮮血不斷透過雙手十指間流下來,慘不忍睹。
此人長得瘦骨嶙峋,正是方才俊美男子的手下。
霎時,臨桌的幾位“聖使”卻猛然哈哈大笑起來,彷彿是在嘲笑受傷者下賤的慘像。當中正坐的一個面無血色,宛若死屍的“聖使”正兩指攜著一支筷子在半空中比劃著,像是在比劃一種奇怪的圖騰。原是他使筷子當成暗器,傷了俊美少年的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