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那熟人還帶來了一句她妹妹的話,便是讓她好生的過日子,若是能在外面站穩腳跟,就不要回去了,那偏遠的山村是吃人的魔窟,她既走出去了,就再也不要回來。
傳記裡記錄方寧當時的心情,她是羞愧的,是後悔的,她以為自己的妹妹說出這樣的話,是對自己極其失望,同樣的,她也十分惱恨,為何當初走的時候沒有將妹妹一同帶出來,她明知道自己從小到大的地方是什麼樣的地方,父母是什麼樣的父母。
也許是心中有愧,也許是因為再也沒有了牽掛,方寧當真再也沒回去過,她深刻的瞭解到,只有自己埋頭苦幹,只有自己爬的更高,才能看得更遠,當自己有底氣站在這個大千世界的時候,她才能挺直腰板,平靜的說出話來,而不是做一個沉默的啞巴。
所以,她一路拼,一路跑,輾轉到了宮中,去了那個天下人都向往敬畏的地方,她變得圓滑,變得十分有手段。
傳記中記錄的她,兩次救皇子於危難,保住了後面名垂千古的廣賢王,以及英勇神明的光盛帝。
這樣的人,如此有手段,如此有城府,能在複雜的後宮中站穩腳跟並生存下來,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若是沒有後面發生的事,她本應該有一個很好的結局。
如今世人知道的是那位方女官死於疾病,可無人知道,那方女官是自願死去,以自己的血肉,換來肖家一家人伏法。
在那個女人的命不值錢的年代,嫁出去的女人以夫為天,生死皆由自己的丈夫做決定。
她那可憐的小妹妹,十三嫁作人婦,當年便懷有身孕,可那個吃不飽飯的年代,弱小的年紀懷上了孩子,如何能好?
且那肖家人壓根就不把她當回事,在家裡的時候,她被罵賠錢貨,嫁了人她也一樣是夫家眼中的賠錢貨,要娶她去了不少銀兩,所以她嫁過去以後,當牛做馬來還。
桌上的葷腥少的可憐,偶爾上山打獵,獵的那麼幾隻,也甚少能進她的肚皮,她懷著孩子,吃食上跟不上,平日又要勞作,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後來,她果然難產了,好在那村子裡有多年的接生婆救了她一命,可生下孩子以後,那接生婆看著她撕裂的下體直襬頭。
方小妹有多可憐?她生了個女兒,且生完那個孩子以後,身體大損,再也無法伺候郎君。
本來生了個丫頭就被夫家人嫌惡,她還拖垮了身子,當時就更讓人覺得她無用了。
當方寧求的一次回家的機會時,她滿心歡喜帶著娘娘賞賜的東西回到了那個生她養她的地方,她以為自己現在出息了,終於有臉面回來見一見家人,見一見小妹了。
史書上在這一段,記錄的十分詳細——寧輾轉回鄉,路驚遇水難,浮二屍,寧頓足,呼吸急促……
當她回到家鄉,卻遇到了河邊有人在打撈屍體,她並沒有想著停下來觀望是誰,她只想早點回到家中,可在當時,她卻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便是當初她託的熟人,幫她帶銀兩,是那熟人的聲音。
她停了下來,細細的聽著那邊的動靜,直到聽到小妹的名字,渾身的血在那一瞬間涼透了。
後來,她知道了緣由。
肖家的人說她的小妹,懶惰無能,身患疾病,不堪為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