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哥,你的大伯,當初在族內,是公知的英才,你的祖父,亦將他看的很重,教於他的每一分都是為了讓他將來接手南蠻,你父親我生的晚了一些,這些好事便輪不上我,只要我能平安長大,別丟家族的臉,這便是你祖父對我最大的期待了,年輕的時候,我喜歡夥同幾個朋友出去玩樂,便是外人所說的紈絝子弟,我開始學壞,脾氣變得極差,但只要我不將事情鬧大,你祖父就會盡量替我遮掩,可我知道,他依舊沒有真正的將我當做他的兒子,因為,我做過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會允許他驕傲的長子去做的,但凡你的大伯有一點鬆懈,有一點惡脾氣,都要受到規訓。”
“……”
“久而久之,我臭名昭著,成了拈花惹草,招貓逗狗的閒公子哥兒,而你大伯,成了人人稱讚的輝映少主。”
“……”
“我時常會想,若是你的祖父對我有對你大伯十分之一的教導,我也不會如此不堪,我心有不甘,我不情願在居於人下,在所有人提起家中二子的時候,都會先想到你大伯才想到我,再想到我的時候,卻要搖搖頭,好像是想到了笑話一般。”
今日的父親,大概是真的病了,他最忌諱的人,最忌諱的過去,竟從他自己口中提了出來。
阿木莎深吸了口氣,保持平和:“可是爹爹還是越過了他,做了南蠻之主,即便他年少成名又如何?最終擁有這個位置的是爹爹。”
阿舍裡苦笑一聲,抬頭看著女兒,指了指自己滿頭華髮,問她:“你看看爹爹的樣子,你覺得,爹爹在這個位置上,當真如意嗎?”
目光落在他灰白的鬢髮上,阿木莎鼻頭一酸,她不是不念舊情,父母疼愛即便有區別,也確實不曾虧待她,雖然她心中有怒,但一見到父親這般示弱,又難受不已。
“我曾經以為,只要我坐上了這個位子,曾經的缺憾都能補償回來,我執拗的認為,我這一生的不圓滿,皆是因為你的大伯,可好像到現在我才醒過來,我的不圓滿,不是因為任何人,而是我自己原本就挑不起這麼重的擔子。”
“你祖父給我和你大伯的是一樣的,可你大伯的心性原本就要至誠至善,顧全大局一些,不管是做學問,還是做人上,他皆比我有眼界,原是我當初高不成,低不就,沒有讓父親看到我的優勢,這才一步步走遠了。”
阿木莎蹙緊眉頭:“您究竟何出此言呢?這些年我們不是很好嗎?若不是您,我們不會有現在的南蠻,世人厭棄我們,拋棄我們,是您帶著我們走出來了。”
阿舍裡閉了閉眼,他要如何開口,去說過去那些年,自己為了爭位奪利所做的事?他不能說,那是他要帶進棺材裡去懺悔的……
當初南蠻被驅趕,是他的“功勞”啊!
阿舍裡說:“我不能再睡了,你也不能在欺騙自己了,睜開眼看看吧,如今的南蠻不是當初該有的樣子,你身為南蠻的公主,可知南蠻子民對你究竟是敬還是畏呀?”
“自然敬畏,這本是應當。”她說。
阿舍裡苦笑了一聲:“這不一樣,他們若是打心底裡敬你,不論你做什麼,只要一聲令下,自然有人誓死追從,絕無二心,可他們若是畏你,你將永遠看不到真心,而你的存在,也就成了獲取利益的本身,到那個時候,不是你用他們,而是他們利用你。”
這話阿木莎聽不明白,她道:“絕不會有這麼一天,以我的身份,只有我用他們的份,誰敢不顧貴賤與我為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