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還是第一次從爹爹臉上看到無助惶恐的表情。
他本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可現在看情況好像有些不大對勁,姥姥不應該是高興的嗎?可為何她看起來臉色那麼差?
還有姥爺,簡直是快要石化了一般。
或許是顧忌著孩子,老婦人再三思量,只問了句:“是不是你脅迫了她?你們當初將她帶走,便是為了這個目的?”
說這話,她看向小松,一時間,心中痛苦難耐,這個是她的外孫,卻又不知,他的到來究竟讓自己的女兒受了多少罪,是否是女兒願意歡喜的。
青石忙搖頭:“絕無脅迫,我與阿蘭是兩情相悅,起初,我只是想救她,我承認,是我先動了情,可我對她從無半分不敬之意,若她不願,我絕不敢靠近她半分半毫,我與阿蘭情投意合,方才有了小松。”
老婦人終究是沒忍住,落了淚來。
回憶起當初在身邊的姑娘,那個時候是何等的快樂恣意,姑娘大了,難免會問她感情上的事,她也曾問過,小女兒長大了想嫁給一個怎樣的郎君啊?
小女兒說,惟願郎君年歲相等,興趣相投,才會有說不完的話,過不完的美日子。
可如今,看看眼前的這個男人,心裡別提多不得勁兒了。
可是……若不是眼前這個男人,小女兒在那樣的地方,又怎能安然?
“那這些年,她為何不回來?這次你將孩子都帶出來了,她為何不來?可是她怨我們沒照顧好她。”
青石搖頭,小松急忙說:“娘都哭了!姥姥,娘可想你們了,她不是不願回來,她是不敢。”
話說完,老夫妻瞬間捶胸抹淚。
看著這個笑起來急起來,和自己女兒如出一轍的小兒郎,他們如何不信,如何不信?
這就是他們的外孫,就是他們女兒在外面,九死一生生下來的孩子。
老頭子將小松拉到身邊看著,渾濁的雙眼滿是淚水,看清了小松藏在黑眉中的小痣,他有,女兒也有。
這個孩子的存在,真是讓他既驚喜又難受。
小松抿著唇,任由姥爺看著,說了句:“娘說我長得不像她,可我笑起來便像她了,只要我一笑,姥姥和姥爺定是要認我的,我娘她可好了,每年都會給姥姥姥爺過生辰,下一碗長壽麵,然後獨自在院裡哭著吃完,這個時候,我和爹爹都不可以去打擾她。”
說起此事時,青石亦低下了頭,雙眸微閃,接著說:“不只是二老的生辰,中秋團圓夜她亦愁眉不展,有時夢裡都會哭喊自己不孝,未能守候雙親。”
“我兒……我兒啊!”
“她不是不願回來,當初她在南蠻被人迫害險些丟了性命,我將她救出來,也明確告訴了她,她不能再回白虎鎮,一旦被人發現她還活著,對她來說,就永遠有危險。”
“是阿木莎!”
青石沉默了,他的沉默便是答案。
老婦人痛苦的閉上眼。
“我女兒自小聰慧聽話,當初給她安了個盜竊的罪名,就將她帶走,私下審問,還詭辯說,審問結束就將人放了,讓我們投告無門,她阿木莎何其猖狂,何其歹毒!縱使我女兒不是金窩銀窩裡長大的,也絕不會生出一雙盜賊的手!她說是就是了,簡直目無王法!找了這些年,我心都碎了,我權當這個女兒沒來過,我全當她受奸人迫害已經沒了!這麼多年了,為何你們一點風聲都不肯透露?哪怕是讓我知道她還活著也好啊。”
老人家字字泣淚,幾句問話險些讓人無招架之力。
縱然當時有千萬個擔心,千萬個理由,可此刻,面對老人家的質問,他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不能說,阿木莎嫉妒心重,當初嫉妒阿蘭的美貌,便要將她毀了,在阿木莎眼中,阿蘭是已經死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