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容儀不愛聽,抬起頭來認真的看著他,想從他的臉上找出一點說玩笑話的痕跡。
可是沒有,他說這個話,隨意又認真,他當真是這樣想的,沒有絲毫猶豫。
容儀說:“我以為,從小要鍛鍊孩子自強、自立、堅毅、勇敢是從每一件小事做起的,可感情這麼複雜的東西,有些時候,大人都無法理智的對待,你卻要讓一個小孩子去經受這些考驗,是否有些激進了?”
至少以自身為例,在缺愛的環境中長大的孩子,幸福感是很低的,也很容易被一些所謂溫暖的假象迷惑了雙眼,這樣的孩子,要麼過於狠戾,要麼過於善良,不管是哪一種,都絕非是好的體現。
而阿遠這個孩子,正是後一種體現,他太過溫柔,太過善良,看萬事萬物都總是用最好的心態去揣摩,善良本不是件壞事,可在複雜的人情世故中,過於善良,也會給自己徒增許多煩惱。
姜舜驍說:“時間會沖淡一切的,如今對他是骨肉之痛,可日子久了,他越發的大了,生命中就越來越多需要他重視的人和物,到那時,所有的輕重緩急都會有重新的排序,他不會一直活在過去,也不會總是悲痛,我當初也是這麼走過來的,如今,我照樣娶妻生子,建功立業。”
容儀深吸了口氣,不贊同他說的話。
“這樣的遭遇,不知有多少人正在經歷著,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姜舜驍,你走過來了,也走出來了,那是因為你有強大的意志力,你也知道自己該要什麼,自己應當付出什麼,這與你本身的性格就有很大的關係,可阿遠,阿遠是那麼一個善良,真誠的孩子,你又怎可知他在經歷這一切之後,會如你一般呢?”
姜舜驍蹙眉,在他們這些男人的思維中,家中的嫡長子,本就是要經歷些磋磨才能成長的,於道理而言,他的想法也不算錯。
容儀見他眉頭緊鎖,又說:“阿遠不是你的親生孩子,所以你對他的事,可以抱以旁觀者的角度冷靜的分析,可是你的親生孩子呢?是成成呢?你希望他以這樣的方式成長嗎?”
姜舜驍心頭一振,不,他當然不想……
目光閃爍一陣,姜舜驍看向容儀,半晌才說:“若是這麼說,那就是我狹隘了。”
容儀沉下了口氣,夫妻二人並不是在爭辯什麼,也不是為了爭贏什麼,這是對於孩子和一些事情觀念的衝突上,容儀不會迴避與他說清楚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的。
重新靠回他的肩膀,容儀說:“那個孩子,如今全然以旁人的喜好為主,我問他是否願意秦黛瓏做他的後母,他卻只是笑著告訴我,只要他的父親高興,身邊的人都歡喜就足夠了,或許別人聽著他的話會覺得他懂事,可作為一個母親聽到這些話,我只覺得心疼,阿遠的母親將他教養的很好,可這樣一份好也是會傷到人的,尤其是會傷害到他自己。”
說著,容儀抬起了手,看著自己的手指,眼神輕飄飄的,可說出來的話,意義非凡,她道:“透過阿遠,我想過太多事,我們做父母的,總是以自己的想法為主,想要給孩子們更好的東西,將他們教得至善至美,我們教會了孩子大度、善良、仁義,卻沒有教會他們該如何做一個討巧的自私鬼。”
這個說法很別緻,自私自利從來都不是一個什麼好詞,可一說討巧的,討巧的自私鬼,聽著又有些許不同的味道。
姜舜驍故意笑說:“誰家教孩子,會希望教給他們這些品質。”
容儀也笑笑,說:“是啊,這些品質都不好,可在很多時候都能保護我們,他們這麼小,教他們這些定然是不現實的,只怕教的方式不好,還會讓他們越學越壞,可若不教,我怕我們的幾個孩子都太過憨實,將來也受別人的欺負。”
說到這兒,容儀捂住臉,哀嚎了一聲,說:“怎麼辦呢,夫君?養孩子真的好麻煩啊。”
她突然一聲夫君,叫的姜舜驍心裡發燙,他亦明白她話語中的糾結和意思,只說:“不怕,孩子們的事這管交給我,交給先生,保管給你教好。”
這酒一上頭,頭腦本就有些暈乎乎的,一時心中惆悵,又一時說著歡喜,容儀哼哼一笑,抬眼絲絲魅惑的看著他,突然伸手去捏住他的鼻子,然後看著他溫柔的眼神,十分嬌俏的嗔了句:“交給先生我放心,可交給你……我還真怕你把孩子教壞了。”
姜舜驍吐了口氣,熱氣噴在她手上,只見他一聲笑,說:“有你這樣的母親,她們又怎麼會被教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