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儀從出生就知道,這個世道對女子有太多的不公平,女人總是會容易被拋棄,被辜負,而作為罪魁禍首的男人,卻可以逍遙法外,無所顧忌。
就如當年,她看著那個折磨自己,亦自我折磨的蘇萍,總會想,難道女人離了男人就生活不了了嗎?孩子是懷在她自己肚子裡的,她若真的怕牽連,怕是累贅,落掉就好了,為何要把自己生下來?還要加給自己諸多磨難?
那個時候,她也不理解,為何自己明明有爹爹,還是會有人私下暗歎自己的身世,嘲諷自己是個拖油瓶,總會有人說,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蘇萍這一生會過得很好,就好像她蘇萍這一生的磨難,都是自己給她帶來的一般。
她也不理解,明明自己什麼都能做,什麼都會做,做的一手好茶飯,也懂許多大道理,即便是外面那些需要力氣的活兒她也能做,若是養家餬口,伺候人的活她也得心應手,她並沒有坐在家裡坐吃山空,不算一個毫無用處的人。
可是,那個時候,比起勤勤懇懇的自己,蘇萍心中更喜歡的卻是那個對她沒有絲毫恭順之心的繼子。
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明明知道答案,卻從來都不願承認,不願承認這個世界對女性的惡意是這樣的大,對女性的壓迫簡直令人髮指!
如今再聊這些,或許會有人覺得自己是在無病呻吟,在這個還有人吃不飽飯的年代,自己是貴門之女,又嫁給了當今聖上面前的紅人,年紀輕輕就有了三個孩子,還有什麼可不滿足的呢?
再說心中還有空虛感,可不是矯情了?
容儀嘆了一聲,繼續說:“從前我覺得,只要我有能力,我可以養活自己,不需要依靠別人,我就有的選擇,生活也可以盡如我意,後來慢慢的我才知道,當初我的這些想法是多麼幼稚,好像所有的人都只需要女人恭順、懂事、會伺候人,還好生養,能做一個賢妻良母,這就夠了,這就是她所有的價值了,她若是還想要更多,那便是作妖,是家門不幸,更可悲的是,連女人自己也這麼想。”
長青也道:“是啊,從前,我覺得作為長家的子女,我們何其幸運,可是後來想想,嫁到長家去的女子,如奶奶,如我娘,如大伯母,如三嬸,皆是賢妻良母,是能把持住家的賢能之人。”
容儀點了點頭,伸手握住她放在膝蓋上的手,說道:“這世道不需要女子自命不凡,也不需要女子去開創奇蹟,不管是誰家的女兒,嫁了人都是人婦,都需遵從三從四德,想通這些,再看一看自己生的孩子,我也算是認命了,說是認命,用妥協來講更貼切,他們都是我由著自己的意願帶到這世上來的,我便想著,我在一日,就要護他們一日,我希望在他們長大以後,感受到了這是世道溫涼,回過頭的時候,還可以找我這個娘討一討溫暖。”
“大青,就算不為了自己,也為了這個孩子多想想,你若真的與殿下交惡,沒了情分,她又憑什麼善待你和肚子裡的孩子呢?你不得不承認,將這個孩子生下來,再將他養育長大,僅靠你一人是不夠的,他若是不得生父所喜,那便會處處困難。”
長青這才說了句:“你當初……也是抱著這種想法才接受將軍的嗎?”
容儀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一抹笑來,坦然說:“是也不是,最初的時候,我與他沒什麼感情,確實是有過這種想法,可後來,我與他交了心,我知道他是真心待我,並不只是為了他的第一個孩子才對我頗多關心的,也不是因為僅僅只想征服我,佔有我,才有了一時的情熱,他真心愛護我,我也不是銅牆鐵壁做的心,在與他漸漸有了感情的時候,接受他,接受他過往的霸道,也都成了很正常的事了。”
而後,她面帶滿足溫和的笑意說:“說白了,動情的人,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因為愛情。”
容儀沒有勸她一定要愛上孟衍,只是勸她,換個輕鬆點的想法,才能活的輕鬆。
她聽著外面在院子裡跑的孩子的歡笑聲,心裡在想,若是有一天,孩子問她為什麼會生她們,她也一定會說:是因為父母相愛,才有了他們。
她一定要讓自己的孩子在一個乾淨健康的家庭長大,不要像自己一樣,更不要像他們的父親一樣,皆有缺憾。
……
回去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容儀和孩子用了飯才回去,回到長府,見大夫人身邊的人守在外面,見她們回來了才放心,容儀心裡一暖,給了她一些賞銀。
正要往回走的時候,又見到了長衡,容儀愣了一下,懷裡的凌兒睡得香噴噴的,而跟在她身邊的兩個娃娃則齊聲喊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