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說服一個下定決心的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煙玉的表情容儀就知道,她現在滿腦子裡,還不知在想著如何應對的話呢。
自己已經將她的話全都堵死了,她若繼續說下去,無疑會暴露的更多,她的目的也昭然若揭。
果不然,在不太漫長的等待中,煙玉開了口,她說:“求大人和娘子憐惜,煙玉和連玉是被世界拋棄的人,從前在家時候,家裡一窮二白,什麼都沒有,但好歹那個時候還有個家,還有親人可依,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家沒了,親人沒了,只留兩條殘命,苟此殘生。說句心裡話,若不是想著還有連玉需要我照顧,我早就隨著家裡人一同去了,也比現在更自在一些。”
聽她這話,容儀反而沉定了下來,心裡也更有了把握,原來,她最後的手段,就是打苦情牌?
她還以為,她還能有什麼本事……
原來,也不過如此。
再遲鈍,再低智的人,在這樣的氛圍下,也難免不被觸動,尤其,是心智不全的人,有人只假意哭兩下,她都能信以為真,更何況,將話說得這樣悲慘,將氛圍攪的一團冰冷且悲傷的,還是家姐呢。
連玉一臉怕意,她拉著煙玉的衣袖,眼神驚懼又怯懦,她說:“姐姐,你別這樣說,連玉害怕。”
煙玉掉了兩顆眼淚,慌忙伸手擦去,她蓋住連玉的手,輕輕的拍了一下以作安撫,而後嘆了一聲,淚眼婆娑,儼然是倍受委屈,像是被人欺負了一般,看著容儀,說:“煙玉心裡明白,煙玉和連玉如今是麻煩,是累贅,大人開恩,將我們帶到京城來,將我們收留在王府裡,對我們已經是格外照顧了,我也實在是沒臉再求什麼,如今只求能伴在大人和娘子左右,做一個得力之人,往後餘生盡心盡力伺候著,也不枉大人救我和妹妹一場。”
說來說去還是要以身相酬,以命相抵來作為報答,多好的藉口,縱使容儀再說多少,她一句報恩都能堵回來,說什麼沒臉再求,可她如今說的每一句話,不都是在重複那些話,頗有死纏爛打之疑,也不能聊出一點新鮮的,這樣,就沒意思了。
看她哭成這般模樣,若是自己還不鬆口,那也太“欺負”人了,傳出去,還真得說她容不下人。
於是,她便順勢妥協,語氣也軟了下來,道:“你這麼一哭倒顯得是我的不是了,原本給你這兩條路是為了你好,讓你多一條選擇,多一條後路,我原本以為這第一條路對你而言是極好的,可卻沒想到你竟如此執拗……罷了,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你既是想留下,我們也斷然沒有趕人走的道理,只是,這話我可得說明白了,既然是你自己選的,將來是什麼結果都要你自己承擔,你可要記得我這句話,我是給了你選擇的,將來,若是有什麼不如意或是後悔了,你可不要來怨我。”
她一鬆口,煙玉的心就鬆開了,同時也不免在心底輕蔑一番,她還以為,這個傅娘子是個有多麼狠手段的人物,原來也不過如此麼,自己幾句話就將她堵回去了,如今不也拿自己沒辦法?
這個女人嫉妒心太強,佔有慾也太強,她就想把大人獨留在自己身邊,不許他身邊再出現其他顏色。
原來還以為她生得如此美貌,又有兩個孩子傍身,定然是有底氣的,也斷不會與自己為難,想必會是個寬宏大量的,可今日才算見識到她這一面,當著大人的面,竟然完全不想給自己一條明路,就想把自己送出去,呵……哪能讓她這麼如意?
她說:“煙玉知道,娘子給煙玉的選擇都是好的,可煙玉,只想用餘生來報恩。”說完,她的目光劃過姜舜驍,藏在袖中的手握緊了又鬆開,這是她,為自己籌謀,為自己孤注一擲的選擇,既做了決定,就不會後悔。
絕對不會。
可她忽略了一件事,娘子既然這樣來了,顯然是不會給她留餘地的,可卻在她三言兩語的哭訴下立馬收了勢,這難道不可疑?
現在的煙玉自然不會想那麼多,她已沉浸在得償所願的興奮當中,自以為自己已經跨出了最重要的一步,卻不知,卻是一步一步的,將自己的路堵死了。
容儀倒是也不說別的,也不再問她別的,只將話頭轉到了連玉身上,對待她時,語氣之中才存了幾分真意和溫柔,她說:“你姐姐選的這條路,你可歡喜?”
連玉顯然是不懂,她為難地看了一眼姐姐,見姐姐沉默不語,只一雙眼,沉默地看著她,她也不知該如何回這話,就像是跟在大人身邊的小孩子,突然被問了一個敏感的問題,那種手足無措之感,她猶猶豫豫的,看向容儀,回答的倒是真話,她說:“姐姐歡喜,我就歡喜,只要能和姐姐呆在一處,做什麼都是好的。”
容儀笑了一下,看向煙玉,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看來你的妹妹十分信任你,也很在乎你,才會將自己的一切都交在你手上,你高興了她便高興,我倒是希望,你做的這個選擇,是為了你們姐妹二人好,也不辜負你妹妹的一番信任。”
煙玉默了一瞬,眼裡閃過一絲暗芒,她閉了閉眼,低下頭去,後道:“娘子說的是,煙玉做的一切選擇,都是為了自己和妹妹好。”
好不好的都是空話,主要是當下能得一個自己想要的結果才是好,對此,容儀並未多說,將這事交代清楚之後,也不做過多停留,原本今日來也沒想起來要安排她們的之後的事,既推到了這一步,也算是有了個跨進。
兩人剛要走出去,煙玉忽然出聲,問了句:“可是娘子,以後煙玉和妹妹該做什麼呢?”
這就開始問差事了?到是個急性子,容儀微微一笑,轉過頭來看向她,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