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你瘋了麼?你特麼的是瘋了麼?我可是你的兒子啊,你唯一的兒子啊,你的夢想,法赫勒家族的夢想啊,誰幫你實現,誰又能幫你實現?”艾哈邁德大喊道。
“我的夢想已經被你給親手撕碎了呀,兒子!”法赫勒一臉的痛苦,禁不住向他說情事實,他此時伸出手臂,哈基姆將手中點燃的火炬遞給他。
“等等……等等呀!”艾哈邁德大叫道。“只是為了一顆炸彈,只是為了一顆該死的炸彈啊!”他嚎啕大哭起來,法赫勒原本穩定的手臂此時微微顫抖。
“我不能就這麼死……不能就這麼死。”艾哈邁德在哭號中突然喃喃自語。
“我告訴你,我向你坦白,我弟弟,易卜拉欣,他是死於我手!是我親手宰了他!”他由哭轉笑,得意的看著眼前的這名手持火炬的老者臉色大變,向後退了一步。
“怎麼,不相信?”艾哈邁德哈哈笑道。“真衛傭兵來襲,在你還忙著交還人質的時候,是我親自傳送了入口位置,引誘著那幫異族傭兵從聖者營指揮部的電梯進來,在易卜拉欣跟他們談判時,也正是我混在聖者營中的親衛,在混亂中用匿跡子彈一槍打碎了他漂亮的腦殼。”
“不不……”法赫勒連連搖頭。“為什麼,為什麼?”他喘息著問。
“為什麼,為了擁有這個帝國!我要成為王者,成為歷史的創造者和編撰者,這不是你一直以來教給我們的麼?”艾哈邁德咬著牙道。“為了目的,就可以不擇手段,我是在你那兒學到了這句話,而易卜拉欣不死,我就當不了這個王!”
“是我教了你這些?你從我這兒就學到了這些?”法赫勒怒極發笑,他跨上一步,又跨上一步,看著兒子逐漸由瘋狂變得絕望再變成祈求的眼神,他怒不可遏,對著這個親眼看著一天天長大的血肉之親大吼道:“憑你,也配當的起這個王?”
他將手中的火炬狠狠的扔在艾哈邁德身上,並一眼不眨的眼看著烈焰從他身上飛騰飄揚,眼看著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嚎叫,直至最終寂靜無聲,成為一團逐漸熄滅的炭火。
大廳中、廊道下、居所外,層層疊疊的人群目瞪口呆,他們親眼目睹了這一場父弒子的慘劇,寬大的禱告廳堂內此時瀰漫著一股難聞的焦灼氣息。而法赫勒就在兒子的屍體旁,向所有即將被阿赫裡曼奪取生命的族人們侃侃而言。
“是的,我曾經想過要成為一名帝王,想過帶領著我的族人,走上人類的巔峰,讓凱茲米亞人成為這個世間的主宰。”
“是的,我曾試圖嘲諷這份命運,從勢微的四族歧視,卑劣的政治對待中不顧一切的追求勝利,追求那個看起來萬分渺茫的希望。”
“我曾期盼獲得這份榮耀,能讓我的族人重新獲得尊重,在銀盟議會,在人類歷史,都佔據著極為重要的角色,充分發揮著我族的智慧、忍耐和美德。”
“從今天的這個角度來說,我必須承認,我錯了。”法赫勒向半空伸出雙臂。
“安拉告訴我們,為何要嫉妒自己的同胞兄弟呢?當看到自己的兄弟幸福時,你們應該為他祝福。”
“他又說,寬容在於忍耐,若要別人對你好,自己先行好,若要遠避別人的傷害,自己先不要傷害別人。”
“我被嫉妒衝昏了頭腦,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就像我的大兒子艾哈邁德一樣,最後居然謀殺了他的同族兄弟。”
“作為一個聖者,我向你們解讀安拉的聖意,但對於自身的修行,卻在這幾十年的放逐中被荒廢,從而逐漸忘了聖主的真正安排。”
“我讓阿赫裡曼逐漸佔據我的心靈,並以此為榮,變成了我曾經厭惡的一名惡徒!但今天我終於感到羞愧,那個矇蔽的我在今天終於醒悟。雖然為時已晚,但對我們即將而去的聖潔之地,時間卻又亙古永恆。”
“原諒我,我的兄長,我的姐妹,今天,我自願前來,帶著從未有過的清晰頭腦,而今天……今天我們將同生共死……”法赫勒眼望臺下,在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上,他找到了信任、理解、疑慮、不滿與恐懼。
此時,他已經明白,自己無論再說什麼,也消除不了他和他的家族對凱茲米亞人造成的傷害。
他在心中嘆息,看著遠處的時鐘,計算著生命所剩的時間。
“那麼,今天,我將向我的族人們最後詮釋真主的留言,希望真理能帶領著我們遠離迷惘河谷的誘惑,直達彼岸,尋找到神聖而永恆的阿胡拉聖殿。”
“請先隨我一同念祝禱詞……”法赫勒雙臂平展,閉目昂頭,開始帶領著全體凱茲米亞人祈禱……
皈依真主,皈依於他的天仙……
47艘大小不一的太空艦船,20萬4132名虔誠的信徒。
他的使者,皈信好的與壞的,均來自清高之神……
在飛船的寺廟,廊道,艙室,在薩利曼號飛船向區域性廣播的通路中,人們跟隨著他們的聖者一道,交臂於肩,男人們面容顫抖,女人們淚掛雙頰,他們閉上眼睛,呢喃著,啜泣著,開始向心中的神靈默默祝禱。
願真主原諒我等的無知與彷徨……
綿延不絕的嗡嗡聲在每一艘太空船中響起,像是在宣告末日的來臨,像是在預言死亡的寧靜。男人、女人,族長、族人,軍人、平民,都在這一刻成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
賜福於安寧,幸福,給予來生……
此刻,遠方黑幕般的星空逐漸發亮,化作一片白。47艘艦船齊齊被巨大的電磁波齊齊熄滅了引擎,成為飄蕩在虛無中的棺木。
在這之後,一片澎湃的無可比擬的橙黃色光霧包裹住這些艦船。
天搖地動,茫茫末日,他們就此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