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時,太平山上回歸寂靜。
但山下依舊是燈火萬家,車如流水馬如龍,那種生生不息的繁華,不分早晚。
在同一個星空下,鬧市和靜夜交織,有明顯的界限,如一道無形的牆,分割出兩個世界。
晚飯後,李仁杰陪著戴賓沙在花園裡散步,兩人都穿著一件黑色斗篷,在輕霧中別有風致。
如今正是寒冬與初春交會,乍暖還寒之時,山風徐徐吹在臉上,可謂是春寒料峭,凍殺年少。
但兩人並沒有被這股冷風嚇退,依然在花園裡漫步流連著,喁喁細語,不時傳來咕咕笑聲。
這片欣欣向榮的植物花林,空氣清新洋溢花香,在林伯精心打理下,井井有條,四季常春。
此時在花園西南側的廚房裡,兩位女傭在收拾著晚飯後的餐具,隨便說著些不相干的話。
阿好從窗戶看過去,不由豔羨地笑起來,“三少爺和三少奶,真是神仙眷屬的一對璧人。”
瑪莉亞想點頭附和,卻忽然疑惑地問:“大少爺還偶爾回來吃飯,但我怎麼沒見過二少爺呢?”
阿好聞言停住手中的工作,趕緊去拉著她的手,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噓,你別那麼大聲。”
瑪莉亞撓撓頭,有些不明所以。
阿好小心翼翼朝門外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悄悄說:“二少爺,他在二十幾年前失蹤了。”
她怕菲傭不懂事,再三警告:“你以後要記住,在夫人面前,千萬不要再提二少爺這個名字。”
瑪莉亞怔怔地看她,“失蹤了?”
阿好慢慢想起塵封往事,臉上不禁惻然,“二少爺和三少爺是一對孖生仔,整天形影不離的。”
她不由嘆口氣,“那年他們去夏威夷度假的時候,不幸遇到了在災難,最後只找回了三少爺。”
瑪莉亞聳然動容,捂住了嘴巴。
阿好微微嘆氣,有些感慨地搖搖頭,“自從那場意外發生之後,不但夫人深受打擊,三少爺都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她停了一停,“老爺怕他們會觸景傷情,就把以前的大屋賣了,然後全家都搬到山上來住了。”
瑪莉亞忍不住呆一呆,李家是香港頂級豪門,但在風光的背後,卻也有不為人知的心酸。
原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李氏伉儷雖然坐在客廳看著電視節目,但對窗外的那對親密的小夫妻,偶爾投去一瞥。
李夫人似有又似無意看他一眼,語氣平靜地說:“你兒子找的女人,真是沒有一個簡單的。”
她語氣的含義,聽不出是褒是貶。
李鴻鈞有點無奈,有點唏噓,“你知道我也管不了他,這種事他自己會處理,不勞我費心。”
哪怕他縱橫商場幾十年,長袖善舞,聲名赫赫,不管在大事小事上都能夠英明果斷處置。
但是唯獨在自己兒子的這種私人感情的問題上,他就顯得愛莫能助,只能當做不聞不問。
何況這個兒子思想成熟、能力超群,他做這個做父親的,有時候也不能左右他的想法。
李夫人卻不以為然,“他這麼有能力的人,多幾個女人不是平常事,我們李家養得起。”
李鴻鈞動了動嘴角,心裡突然羨慕兒子有個這麼強勢又溺愛的母親,擺平那交錯的麻煩。
不過他卻不敢表露半分,於是轉了個輕鬆的話題,“對了,老大有說什麼時候帶囡囡回來?”
李夫人頓時冷下臉來,“你別提那兩人了,他們根本就沒有把我這個母親放在心上。”
她那不悅之色,形於臉上。
李鴻鈞輕輕擁著他的肩膀,笑著安慰道:“年青人有自己的想法,有時候我們也管不了太多。”
李夫人臉色慢慢緩和下來,揉了揉額角,“他們兄弟,真是青出於藍,都不讓人省心。”
她陷入回憶當中,聲音低下去,“他們小時候多乖巧聽話,叫他們吃飯就吃飯,睡覺就睡覺。”
李鴻鈞不出聲,只是握緊了她的手。
他臉上略有猶疑,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心裡還總是放不下老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