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淞華背對著凌筱筱,長嘆一聲,指著樓下說:“你看看,那些忙忙碌碌到處奔走的人,哪一個不是為了生計,陸霆是有本事,但是他的傲骨也是他的弱點,寧折不彎有時候未必是好事。”
“李健和田超設下的圈套連你都看得出來,陸霆又怎麼可能不明白,但他還是被一時之氣激怒了,這點把柄被李健牢牢抓在手裡,後路堵的死死的,我也辦不到了。”
凌筱筱聞言,一眨眼,眼淚瞬間落下,抓著檔案的手關節泛白,死死忍住哽咽。
溫華關上門,扶住凌筱筱的肩膀,溫柔著勸導:“凌董真的盡力了,昨天在會議室,陸霆但凡說一句軟話都……”
凌筱筱突然爆發,掙脫開溫華的手,哭著說:“怎麼軟?你讓他怎麼軟!他被田超設計,在研判會上差點就被逼到絕路,田超暗中動的手腳,他倒是被開除的乾脆利落,怎麼不讓他服軟呢!”
“陸霆才是受害者,他什麼都沒有做錯,憑什麼讓他忍下這些!”
凌筱筱指著溫華,聲淚俱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去接近他,幫他解決問題,還主動把老師的聯絡方式給他,那是你們要利用他對付李健。”
“現在陸霆被逼走了,對你們沒用了,你們當然不肯用手上的利益去幫他一把。”看著溫華,再看看始終沒有回頭的父親,凌筱筱笑的有些悽楚。
“筱筱,商場如戰場,有些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這些手段是上不得檯面,但是兵不厭詐,哪家公司少得了這些。”溫華看著嬌花一般的凌筱筱,忍不住開口解釋。
凌筱筱現在情緒激動根本聽不進去這些,轉身推開門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凌淞華聽著門響,彷彿有一瞬間彎了脊背:“到底是年輕啊。”
凌淞華一生的經營都在朝華,從白手起家到如今坐擁無數財富,這龐大的商業帝國,看似輝煌,多少人做夢都想得到。
但是這裡邊的艱辛,這裡猜不透的人心,數不盡的豺狼,不親身走進來的人是看不到的。
他的女兒聰明不假,天賦也不假,但是不經歷練尚且稚嫩,對上李健那樣的老狐狸根本招架不住,又怎麼承受得了朝華這樣的大染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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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江的熱鬧從早上6點就開始了,上班的行人站在早餐鋪門口,籠屜上白霧繚繞,拿著熱氣騰騰的包子,匆匆去趕下一班地鐵與公交。
陽光推窗向閣,照在陸霆臉上,晃的他皺著眉頭,漸漸甦醒。
睜開佈滿血絲的眼睛,神色渾濁,下巴上泛起青色的胡茬,滿身酒味透著沉沉的頹廢。
陸霆看著天花板,敲了敲宿醉後痛感分明的腦袋,睡了一夜的地磚,手腳都僵硬冰涼了。
翻身爬起來,撿起昨晚扔在一邊的手機,按下開機鍵。
數十個未接通話記錄,大多數都是凌筱筱打來的,還有李鵬邵俊偉,陸霆看了一下關掉頁面,一個也不想回復。
點開公司的會話,頭一條就是朝華的解職通知,陸霆愣了一下,看見這個,他才真正意識到,以後跟朝華再也沒有關係了。
後面附加條款裡寫著解約補償和工資表,陸霆也不在乎,把手機扔在沙發上,搖搖晃晃進了浴室。
開啟花灑,陸霆仰面站在水下,撲面而來的水流帶來了窒息感,陸霆一動不動,任由自己沉浸其中,彷彿這樣就能封閉五識,什麼都不想,感受著水流打溼全身。
熱氣繚繞中,陸霆捂上雙眼,肩膀微顫,頭髮軟趴趴的貼在鬢上,那種頹然喪氣,即便看不見表情,聽不到聲音,也能感受得到,若有人能看見,一定會感同身受的心疼吧。
當年田園故居也是轉手他人,一樣的從有到無,但陸霆也沒有如此灰心,這一次終究是不一樣的,這一段路途中,他從眾人相隨,到失去朋友愛人,再到離開朝華,每一步都極盡辛酸。
箇中痛苦,陸霆從沒有向人傾訴,他習慣了自己舔舐傷疤,留給外界的永遠都是君子端方,朗朗傲骨。
陸霆隨意披著浴袍從浴室走出來,髮梢滴落的水珠打溼了肩頭,剛坐在沙發上,手機就響了。
“喂媽,怎麼了?”
“兒子啊,我還以為這個時間你忙著呢,媽就是問問你幾號放年假啊,你爸著急了,到時候我們去接你啊。”
陸母慈愛的聲音讓陸霆恍惚,自己當年從縣城離開進滬,父母也是諸多期盼,這些年拼命地工作,鮮少有時間回去陪伴父母,每年的年假也是來去匆匆,在家待不上幾天,現在聽著父母的聲音,心裡晦澀難耐。
“兒子?”
陸霆回過神來,清清嗓子說:“今年不忙,我把之前的假期都攢到年假了,能早回去一些,你們放心吧。”
“好,好啊,媽給你做好吃的,你工作不要太拼了,注意身體啊!”
“嗯。我知道了。”
陸霆草草應下,結束通話了電話,生怕再聊下去,就要被聽出深深掩藏的哽咽。
陸霆坐在那發呆,驟然清閒下來,根本不知道能做什麼,微信不斷傳來提示音,公司的群聊一直有人說話,陸霆聽的心煩,直接退出刪除,耳邊才算清淨。
想了很久,陸霆買了明天回寬城的機票,然後起身收拾行李,站起來的一剎那,眼前一黑,軟軟的攤在沙發上,頭暈目眩,手腳發麻不聽使喚。
昨天一整天沒吃東西,又喝了一肚子的酒,一直到現在身體發出抗議,所剩的糖原已經不能支撐他進行多餘的運動了。
躺了幾分鐘,陸霆才慢慢緩過來,睜開眼睛,感覺手腳的血液都要凝滯了,沒辦法才摸到手機先給自己解決一下飽腹的問題。